1889年,16歲的馮順弟與48歲的胡傳結婚,這是胡傳第三次入洞房。馮順弟比胡傳長子小兩歲。1891年,馮順弟生胡適。在胡適僅3歲8個月零5天的時候,他的父親胡傳病故;從此,23歲的馮順弟,以胡適一點骨血為生活希望,開始了終身守寡生活。馮順弟與胡適共同生活了12年零6個月。在這段胡適的童年時光裏,馮順弟的言傳身教和良苦用心的教育夯實了胡適的啟蒙根基。
胡適3歲前,母親即讓他認方塊字,學了約有一千字。回到安徽家鄉時,母親望其讀書心切,就讓他在其四叔開的私塾裏念書。因為個子太小,還要把他從念書的高凳上抱上抱下。胡適從小就對讀書有興趣,母親對他也格外照顧。別的小孩學費隻有二元,而胡適的母親渴望他讀書,故學費特別優厚,第一年就送六元,以後每年遞增,最後一年加到二十元。母親囑托先生要為他"講書",每讀一字,須講一字的意思,每讀一句,須講一句的意思,這使胡適在學習上比一般的孩子更紮實。9歲時他就能看《水滸傳》了。他不但把大量的小說"看"進去,還能把小說"講"出來,向周圍的本家姐妹們說書。這種辦法使他更了解了古文的文理。馮順弟仁慈而質樸,為了主持好一大家子,時時處處小心謹慎,寧願自己委屈也不願弄得家庭不和。胡適的大嫂二嫂都生的是兒子,她們一不順心便打孩子出氣,一邊打還一邊說些尖刻的話來刺激胡適的母親。母親總是裝著聽不見,忍辱負重,從來沒說一句傷人感情的話。但她也是一個講原則的人,盡管處事逆來順受,但卻不接受人格的侮辱。胡適的五叔是一個遊手好閑之徒,有一天在煙館裏發牢騷,說胡適母親家中有事總請某人幫忙,肯定給他好處不少。不知怎麼的,此話傳到胡適母親的耳中。她氣得大哭,請了幾位本家來,把五叔喊來,當麵質問他她給了某人什麼好處。直到五叔當眾認錯賠罪,她才罷休。這一切胡適都看在眼裏,他的身上留有卑賤低微的母親的品格的烙印。胡適後來也坦承,他日後好脾氣的養成,和他這段日子的冷眼旁觀很有關係。年的鄉村生活,對他的一生產生了巨大深刻、無以替代的影響。胡適在上莊讀到13歲時離開母親赴上海求學。馮順弟對胡適既是慈母兼嚴父,又是"恩師"兼"嚴師"。她從不溺愛獨子。胡適說:"她從來不在別人麵前罵我一句,打我一下。我做錯了事,她隻對我望一眼,我看見了她的嚴厲目光,就嚇住了。犯的事小,她等第二天早晨我睡醒時才教訓我。犯的事大,她等到晚上人靜時,關了房門,先責備我,然後行罰。"有一個初秋的夜晚,胡適吃了晚飯,在門口玩,身上隻穿著一件單背心。這時候母親的妹子玉英姨母在胡適家住,她怕胡適冷,拿了一件小衫出來叫他穿上。胡適不肯穿,她說:"穿上吧,涼了。"胡適隨口答道:"娘(涼)什麼!老子都不老子呀。"胡適剛說了這句話,一抬頭,看見母親從家裏走出來,我快把小衫穿上。但她已聽見這句輕薄的話了。晚上人靜後她罰胡適跪下,重重責罰了一頓。她說:"你沒了老子,是多麼得意的事!好用來說嘴!"母親氣得坐著發抖,也不許胡適上床去睡。胡適跪著哭,用手擦眼淚,不知擦進了什麼黴菌,後來足足害了一年多的眼翳病。醫來醫去,總醫不好。母親心裏又悔又急,聽說眼翳可以用舌頭舔去,有一夜她把胡適叫醒,真用舌頭舔他的眼翳。馮順弟這種既嚴厲又保護其自尊心的教育方式,使胡適從小就懂得正經做人,愛惜名譽,這為他日後的不斷上進奠定了基礎。胡適13歲時,馮順弟毅然將他送往上海求學。徽州人固有"十三四歲,往外一丟",送男孩出外學徒經商的習慣,但胡適畢竟是他母親年輕守寡朝夕相處的獨子!深明事理的母親送兒子上路時沒有在兒子和眾人麵前掉一滴淚。到上海後,胡適初進梅溪學堂,後因其課程設置不完備,又進澄衷學堂,後轉學中國公學。接受了許多新知識、新觀念的胡適,經過一番曲折,於清宣統二年(公元1910年)考取庚子賠款官費赴美留學。此時他年僅19歲。因行期由政府決定,他竟未能回家鄉向母親告別。胡適在美國康奈爾大學初讀農科,一年半後改讀政治、經濟,兼攻文學、哲學,後又赴紐約哥倫比亞大學,攻讀哲學。在美留學七年間,胡適與母親隻能保持書信來往。他母親在病重時也不讓人告訴兒子,以免他中斷學業。母親馮順弟早知鄰人宋煥家中有一部《圖書集成》是兒子一直求之未得的,當她得知宋家減價到八十元時,便借貸為兒子買下。為了資助胡適讀書,她甚至不惜變賣自己的首飾。胡適沒有辜負母親的期望,1917年7月,他從美國學成回國,被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聘為教授。然而第二年的11月,胡適勞碌一生的母親在家鄉不幸病逝。悲痛欲絕的胡適與剛完婚不到一年的妻子江冬秀回家奔喪,寫下《先母行述》:"生未能養,病未能侍,畢世勤勞未能絲毫分任,生死永訣乃亦未能一麵。平生慘痛,何以如此!"胡適成為中國白話文的倡導者、新文化運動的開拓者,並榮獲三十五項美國博士桂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