鏈接二胡適的婚姻
在中國學術史上,有兩位大家深以“懼內”而聞名,一個是周作人,他被老婆逼得與魯迅兄弟失和,後來甚至做了漢奸。另一個就是胡適了,可憐的胡博士在悍妻的淫威之下,不情願地與這個小腳太太走完了一生。胡適13歲時,由母親做主,與旌德縣江村江世賢之女江冬秀訂婚。而後,冬去春來14載,兩人未曾見過麵。
1917年冬,時任北京大學教授的胡適回故鄉完婚。婚後,胡適為使冬秀照顧母親,就自己回了北京。直到1918年,江冬秀才離開鄉村,到胡適身邊。自此以後,天涯海角,江冬秀總是伴隨著他。以至於唐德剛戲言:“胡適大名重宇宙,小腳太太亦隨之。”
新婚燕爾,他們一起逛琉璃廠,出入於各大古董店;一起去前門大柵欄買東西、看戲。空閑時,相約到便宜坊去打牙祭。前門和大柵欄都是北京著名的商業區,車水馬龍,人流如潮。前門位於北京的中軸線上,十分繁華。大柵欄東起前門,西至煤市街,在北京人人皆知。至於便宜坊更是北京著名的老字號了,它在菜市口米市胡同,這裏的燜爐烤鴨全國馳名,與全聚德比起來,甚至更正宗一些。
出乎胡適之預料,江冬秀並不像一般的鄉村女子那樣羞怯、膽小,這樣一個瑣碎的女人卻有一種男子的氣概。她頗能果斷,而且具有一種潑辣的辦事能力。到北京後,梁實秋要和他好脾氣的太太離婚。江冬秀看不過去,就幫助梁妻。鬧到法庭打官司的地步,江冬秀也不害怕,親自到庭為梁妻辯護,終於使梁實秋敗訴,這事在當時轟動了整個京都。江冬秀的膽大由此可見一斑。夫妻兩個也常常以此作為笑談。這樣,小兩口的日子過的還是很紅火的。但是漸漸的,胡適就感覺到以前自由自在的生活離自己越來越遠,而束縛卻越來越多。而導致他們感情出現裂痕更深的原因,則是兩人性格與知識層次的衝突。胡適與江冬秀在知識層次上的差別也是同樣太大了,一個是名聞天下的新學術領袖,一個卻是大字不識幾個的小腳太太,兩個人沒有共同語言,更不會有浪漫的故事,兩人之間除了偶爾有一點火花外,大部分時間都太平靜了,平靜地激不起一點漣漪。胡適從心裏痛恨這個婚姻,但是他不敢下定決心。他總是在學界領袖的地位與生活的自由之間衡量。應該說胡適的悲劇,不僅僅在於江氏的凶悍,更是因為胡適自己的懦弱。有一次,忍無可忍的胡適賭氣之下來到杭州療養。就是在那裏,他結識了一生中最為真愛而又無法與之攜手的女人,曹誠英。曹誠英也是安徽績溪人,1902年生,小胡適11歲。她與胡適有些親屬關係,是胡適的三嫂的同父異母妹妹(裙帶關係好長啊)。1917年,胡適歸鄉結婚時,曹誠英做伴娘。也許就在這一次婚禮前後,胡適真正的戀情悄悄滋生了。胡適曾做一首詩,題名“怨歌”,專寫他與誠英的往事,其中就承認他與曹誠英一見就有意思,“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婚(嫁)時。”那段時間,胡適自謂第一次嚐到了愛情的幸福滋味。徐誌摩說“適之是轉老還童了”。可見,胡適在青山綠水之間,心愛女性之畔是何等一副樣態。1924年,胡適和曹誠英的關係日趨明朗,在滬杭求學及謀生的親友大都知道這事。胡適在這年春天,開始向江冬秀提出離婚,江冬秀不聽則已,一聽勃然大怒。她從廚房中拿把菜刀,說:“離婚可以,我先把兩個孩子殺掉。我同你生的孩子不要了。”當下嚇得胡適麵如土色。江冬秀也不避親近的人。一次,石原皋在場,江冬秀說起此事,想及自己十多年的等待,忍受種種流言蜚語,真是越想越氣,越說越怒,隨手抓了把裁紙刀要向胡適擲去。多虧石原皋勸住,才未釀成家庭血案。胡適的悲劇在於,在愛情麵前,不敢堅定的選擇自己所愛的人。在胡適的人生中,更重要的不是愛情,而是事業,是自己國學大師的形象。所以,當愛情受阻時,他是很難有不顧一切的犧牲精神的,胡適此時所想的,不是像浪漫詩人一樣為愛情而犧牲,而是如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傳出去讓別人笑話。“忽聞河東獅子吼,柱杖落手心茫然。”家有悍妻,胡適又能如何呢?他隻好讓曹誠英墮胎,答應保送她赴美留學,此事才告終。“一枝濃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就此事,胡適留下了不少情詩,其中一首無題詩可見胡適“膽小君子”的本色:隱處西樓已半春,綢繆未許有情人。非關木石無思意,為恐東廂潑醋瓶。真愛就在眼前,這何嚐不是一種苦澀?這種苦澀,胡適一生都不曾忘懷;這種苦澀,使胡適對人生有了徹骨的體驗。他後來不顧悍妻的極力反對,為再婚的徐誌摩做公證人,對沈從文追求張兆和表示理解,與其說是價值觀的驅使,不如說是自己內心對自由和真愛的呼喚。中國的學者,能從名利的俗世界中跳出,尋到屬於自己的世界,真是非常不易,胡適從精神上做到了,但是他的雙腳卻始終無法邁開。時光如白駒過隙,匆匆流過,十幾年後的胡適已經對這一切淡然處之了。他也不在意別人譏笑他“懼內”了。胡適甚至開始收集各國關於“怕老婆”的文學故事、笑話和漫畫,然後得出了一個搞笑的“發現”:在全世界100多個國家裏,隻有德國、日本、蘇聯三個國家沒有“怕老婆”的故事,所以凡是有怕老婆故事的國家,都是自由民主的國家;凡是沒有這種故事的國家,都是獨裁或集權的國家。胡博士這樣用“科學實證”來為自己“懼內”辯解,真讓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