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小說題為《蚊群》(1927),寫患有20年代“時代病”的藝術家和藝術愛好者。這兩部小說沒有引起注意。

1929年,威廉·福克納的第三部小說《薩托裏斯》出版。這是以虛構的約克納帕塔法縣為背景的第一部小說,寫南方貴族地主有害的精神遺產對子孫的不良影響。這部小說被稱為“站在門檻上”的書,從它可以看出福克納日後的重要作品中將要出現的主調、題材、情緒與藝術手法。福克納自稱從此開始,他發現他的“家鄉那塊郵票般小小的地方倒也值得一寫,隻怕一輩子也寫不完”。他一共寫了19部長篇小說和70多篇短篇小說,其中絕大多數以約克納帕塔法縣作為故事發生的地點,人們稱他的作品為“約克納帕塔法世係”。這部世係主要寫這個縣及傑弗遜鎮屬於不同社會階層的若幹家族的幾代人的故事,時間從美國獨立之前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出場的人物有600多人,其中主要的人物在他的長篇小說與短篇小說中交替出現。小說中的故事互相都有一些關係,每一部書既是一個獨立的故事,又是整個“世係”衝的一個組成部分。福克納寫第一部作品時,似乎對約克納帕塔法縣裏所有的人和事,大致上已有輪廓。

1929年出版的《聲音與瘋狂》是福克納最有代表性的作品。書名出自莎士比亞的悲劇《麥克白》第5幕第5場麥克白的台詞:

“人生就像一個白癡講的故事,充滿了瘋狂的聲音,沒有意義。”

這部小說寫傑弗遜鎮的望族康普生家庭的沒落及其各個成員的遭遇與精神狀態。故事發生在上世紀末至本世紀20年代。全書分4個部分,由4個人物分別敘述故事。

第1部分是“班吉的部分”,通過康普生的小兒子白癡班吉的眼睛來反映周圍的世界。以朦朧的意識流的手法,使讀者體會到他失去姐姐凱蒂的關懷之後所感到的悲哀。

第2部分是“昆丁的部分”。昆丁是班吉的哥哥,哈佛大學學生。小說中通過他的現實生活,他的回憶、思考、夢囈與潛意識活動,繼續描繪凱蒂。昆丁對妹妹凱蒂的感情已經到了不正常的地步。凱蒂行為放蕩、被丈夫遺棄等遭遇,使他受到沉重的打擊,精神崩潰,最後投河自盡。

第3部分是“傑生的部分”。傑生是凱蒂和昆丁的弟弟,是個實利主義者。由於凱蒂使他不能謀得銀行裏的職位,他恨凱蒂和她的私生女小昆丁。作者通過傑生的大段獨白,把這個人物自私卑下的精神狀態作了淋漓盡致的刻畫。

第4部分是“迪爾西的部分”,所敘的事情發生在1928年的複活節。康普生家發現17歲的小昆丁跟一個流浪藝人私奔。康普生一家的自私自利、生活中沒有愛、遭受挫折和失敗,與基督臨死時告誡門徒的“你們要彼此相愛”形成強烈的對照。作者在這一部分裏通過黑女傭迪爾西的描寫來補述小說中沒有交代清楚的情節。前麵3個敘述者或是白癡,或是精神瀕於崩潰的人,或是偏執狂;迪爾西可以說是書中唯一健康的力量。她的忠心、忍耐、毅力與仁愛與前麵3個敘述者的精神狀態恰成一個鮮明的對照,作者通過她體現了“人性的複活”的信念。

福克納在《聲音與瘋狂》中不但描繪了一個南方地主家庭的沒落,也刻畫了南方傳統價值標準的破產。凱蒂的墮落,意味著南方道德法規的失敗。班吉根本沒有思想的能力。昆丁喪失了行動的能力。傑生眼裏隻看到錢,他幹脆拋棄了舊的價值標準。

1929至1936年是福克納創作力最為旺盛的時期,除了《聲音與瘋狂》,還寫了長篇小說《我彌留之際》(1930)、《八月之光》(1932)、《押沙龍,押沙龍》(1936)。《我彌留之際》的脈絡並不複雜。安斯·本德侖在妻子艾迪臨終時答應把她的遺體運回傑弗遜安葬。艾迪死後,一家人扶柩回故裏,路上遇到種種磨難。屍體發臭,一個兒子想放火燒棺,被送進瘋人院。另一個兒子為了不讓棺木掉到水裏,被大車壓斷一條腿。經過6天跋涉,受盡折磨,終於到達傑弗遜。這部小說在藝術表現上作了大膽的試驗。全書共分59節,每一節是一個人物的內心獨白或“意識流”,出場的人物共有15個。每一節描寫與這次跋涉有關的一部分場景。這些人物所用的語言都是南方農民的生動的口語,但每人的口氣各不相同。小說通過人物的敘述、他的內心活動和別人的觀察這三種方法刻畫人物的性格,比一般采用第三人稱的寫法更為深入細致。

《八月之光》是福克納的一部描寫種族問題的小說。書中寫一個被社會遺棄的孤獨者如何受到嘲弄、虐待終於悲慘地死去,表明了福克納反對種族偏見與宗教偏見的態度。這部小說主人公是裘·克裏斯默斯(字首j.c.與耶穌基督的相同),從小被送進育嬰堂。他5歲時,偶然窺見一個女保健員的隱私,女人怕他揭發,便向院長說他是黑白混血兒,他被趕出育嬰堂。以後白人社會不接受他,認為他是黑人;黑人也對他猜疑,怕他是白人派來的密探。他失去了“身份”,一係列悲慘的事由此發生,最後促使他殺死心愛的白種女人,並於星期五(耶穌受難日)主動接受白人對他的私刑處死。與這條線索同時進行的是菜娜·格魯夫的故事。她是亞拉巴馬州農村的姑娘,與情人相戀懷孕後遭到遺棄,徒步來到傑弗遜尋找情人,卻遇到拜倫·本奇。拜倫設法把她安頓下來,找人替她接生,還替她尋找情人。作者認為在萊娜與拜倫這樣沒有受到“文明”的汙染的“原始人”身上,才有真正的人性。作者這種“歸真返樸”、唾棄資本主義文明的思想在以後的作品中有了進一步的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