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尺,大抵是舊時私塾先生懲罰懶惰學生的一種“教”具。餘生也晚,未嚐經驗過,隻由書本中讀到過這類的文字,也便知道那攥著戒尺的先生有著怎樣一副令人發怵的麵容。不過那一定隻是在學生做錯了事他要舉起戒尺狠狠地打在那小手上的時候,所以,那樣的回憶文字又多帶著對先生的無限緬懷的情感。我所經驗過的,是教鞭。而每一憶起,又絕無懷戀之情。蓋因我至今也沒有想明白,小時究竟做錯了什麼卻要挨教鞭的體罰。那位班主任,她不但自己動手打學生.後來許是打膩味了,還把揮舞教鞭的權力下放給了兩個同樣是女性的班幹部。
在我的學生生涯中,使用教鞭的,固然大有人在,但多半是用在掛了地圖或人體結構圖的黑板上。那教鞭劈劈啪啪響起的同時,師長告訴我們相應的部位的名稱和意思。而打人的,則隻有小學時的那個女老師。然而,“曆史的循回”也是的確的。那天女兒突然說她班上的某同學今天挨了老師的教鞭。我心頭猛地一顫,便問,怎麼,如今老師還使教鞭打學生?回答是確定的。而且女兒也曾挨過教鞭,是一次班裏的衛生沒搞好,老師便把全班同學的小手挨個兒打了個遍。我聽後很激動,卻又沒有法子,隻好沉吟複沉默,由它去了。後來做了一點小調查才知道,老師體罰學生是一個很普遍的問題。心中很悵然。於是想,或者因為是獨生子女造成孩子的某些缺陷,非教鞭之類的體罰而不能見效?但又同時覺得,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似乎關係著孩子的成長與發展的大問題,應該引起有關方麵的重視才好。
就在我這樣暗自思忖的時候,中央電視台的《焦點訪談》報道了一則體罰學生的典型事件:黑龍江省阿木爾林業局第四子弟小學學生董靜,遭老師教鞭抽打而致腦部淤血,昏迷達1OO多天。幸喜因了《焦點訪談》的報道,總算使體罰學生的現象昭然於天下。我們也知道了國家有關教育法規不允許對學生實行體罰或變相體罰的規定。然而又令我們十分震驚的是,當那些學生麵對電視記者提出的“你們認為老師打學生應該嗎?,,的采訪提問時,竟然會異口同聲地回答說,“應該!”究其原因,如果他們不是因為挨打已成了習慣,就是腦子裏已深深有了老師打學生也是‘‘教育,,的荒謬思想。於是我想:一個人,從小有了這樣的思想,受了這樣的。“教育”,他的人格的形成和發展,不受到影響才是怪事!
一九九五年四月二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