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分配住宅房是要集資的,一套70多平方米的房子,個人要拿出二三萬元錢。二三萬,在現今對有些人來說可能不算是問題,但對於以固定工資維係生活的工薪階層來說,可能就是一個十分了不得的數目。以我為例,月薪500出頭,三折兩扣,拿到手的隻有400多元;老婆每月拿到手的是400元。800多元錢,養活一家四口人,加之如今學校的各種名目的收費,不怕您笑話,日子還真是緊巴巴的,哪裏又有二三萬元的餘錢用於集資呢。都說居民手中的存款在逐年增加,可我們這些人就是不明白,都是什麼人在增加著我們“居民”的存款呢?為著集資建房和私款購房(房改),工薪階層(自然不包括那些高薪的行業和有“灰色收入”的有權者)心中那一種難以名狀的無奈心情,真是領導人和有錢人無法理解的。然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政策就這麼給你規定了,有錢住房,沒錢靠邊,這是市場經濟的無情規則。隻是,求您以後別再說“居民手頭的餘錢增多”、“個人儲蓄勢頭有增無減”之類讓人聽來不知究竟的話。
前蘇聯解體之初,我們的輿論界告訴我們,那裏的人們步履維艱,生活窘迫,我們這些深居窮山溝的人們當時還真有點兒精神勝利的心理,以為好歹我們總算比那“老大哥”的日子強一些。但最近電視上搞的一個專題片《今日俄羅斯》卻又告訴我們,解體之後的俄羅斯,在實行私有化過程中,將原有的公房全部轉為私有,卻幾乎是無償地贈送給了居民。也就是說,他們沒有“房改”而且不向居住者收取購房費。想想我們為著買房的錢沒有著落而身心兩累的模樣,怎不讓人羨慕呢。昨天看報紙,《報刊文摘》上有一個河北省的調查數據,說是1990年到1996年,河北省城鎮中最高與最低收入家庭人均收入差距迅速擴大,比例超過4:1,到1997年,差距繼續擴大。“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大抵指的是合法正當公平公正條件下的富。而同時機關工作人員,有的人月收入一二千,有的人則收入三四百,這恐怕就有些讓人不理解了。更不用說,這些年來,又有多少人把國有資產變作了自家的財富。合法正當公平公正的原則和規定,不能永遠隻是對著那些守法的正當謀生的享受著不公平不公正待遇的人。“共同富裕”看來也適用這一句話來理解,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房子的事真是讓人頭疼。這不,朋友找上門來訴苦發怨罵大街。然而無用,牢騷發了一大通,他還得四處奔波去借錢。辛辛苦苦為黨工作了30年,好不容易可以分到一套像樣點兒的住房了,總不能眼瞅著沒有錢而讓它飛了吧。不說是自尊心,就那一口氣也難以下咽的。朋友走了,我拿起剛剛收到的報紙,《南方周末》上的一篇《改造國企勿忘公正》的文章吸引了我的視線。文章說,十五大之後國企的改革意味著全民財產的再組合、再分配,涉及全體公民的切身利益。作者擔心,各地方是否會出現五花八門的公有製實現形式?全體公民幾十年積累起來的國有資產是否會通過這些形式不公平地大量流入私人的腰包?我們現有的體製是否能保證這些企業以公平的價格,在公開、透明和公正的基礎上賣給私人?如何防止其中的腐敗?對負責資產評估和買賣的有關部門是否有足夠的監督?買主的資金是否幹淨?如何避免使黑錢合法化?拍賣國有資產的收入將用於何處及如何使用?想想這些年我們“全體公民幾十年積累起來的國有資產”有多少是不公平地流人了私人的腰包,怎麼能不擔心呢。
正在為國有資產的流失擔心,胞弟從上海浦東打來了電話,說他買房需要30多萬元,讓我們兄妹幾個幫他湊一部分。我說,我的好兄弟,我也麵臨著房改,還不知道從哪裏去弄那3萬多元的購房款呢,你就饒了哥哥吧。小弟不高興地掛斷了電話,我的思緒於是又回到了房子問題上。是啊,我得好好想一想,上哪兒去弄那3萬元錢呢?
一九九八年四月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