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的探險家》中“敘述自我”和“經驗自我”巧妙地結合,在行文上形成鮮明的對照,在敘述上構成張力。小說中“敘述自我”基本上處於往事之外。理論上,由於是“回顧往事”,敘述者對於過去發生的一切應該是了然於心的,因此成年德夫林應該是全知的。但是,全知並不等於全說。於是,閱讀小說,我們可以注意到這樣的情況:一方麵是成年前的德夫林不明所以地陷入各種矛盾糾葛之中,非常痛苦,從父親遠離家人,母親溺水,鄰居和同學的嘲諷,叔父的冷漠,親生父親的秘密來信,到踏入紐約,跟隨庫克醫生開始探險生涯,以及北極探險途中的種種遭遇和那些鮮為人知探險者之間的恩怨與秘密,他苦苦地尋求人生的答案;另一方麵是成年德夫林對故事裏各種紛繁的人物和事件以及探險者之間的恩怨和秘密心知肚明,但卻三緘其口,拒絕提供任何解釋或對未來進行任何預測。按照裏蒙·凱南的觀點,感知層、心理層和思想層可能同時起作用,但是也可能分別隸屬於不同的、甚至互相衝突的聚焦者。因此,在《紐約的探險家》中,感知聚焦者通常是那個年紀較小的、正在體驗人生,尋找自我、認識自我以及自我價值的德夫林,而思想聚焦者卻是年紀較大的、正在敘述故事的成年德夫林。

可以看到,小說在很大篇幅上將視角限定在成年前的德夫林,以童年德夫林和少年德夫林的眼光去觀察和發現。由於少年德夫林的聚焦位置處於被表現的事件內部,讀者也隻能從他的視角去觀察和發現,這樣就形成了這部小說在敘事上的另一大特色——懸念,全篇懸念迭起,而主人公便是在一點一點獲知真相的過程中成長起來的。這集中體現在幾個鮮為人知的秘密的揭露上:德夫林的母親是怎麼死的,“父親”又是如何“失蹤”的以及北極探險中,究竟有沒有人到達北極點,究竟又是誰先到達北極點,這一係列事件的真相都是讀者始料不及的,讀者一次次地震驚於那些鮮為人知的真相。

小說中各種紛繁的人物和事件以及探險者之間的恩怨和秘密,敘述者成年德夫林心知肚明,但是作者並沒有安排他來講述這些真相,而是通過當事人的大量書信和對話告知讀者。在德夫林還在聖約翰斯的時候,從未謀麵的庫克醫生就在信中告知他們的父子關係。德夫林參加北極探險隊後,他和達夫妮也在書信中交流感情和想法,隨著信中人物感情的自然流露,讀者的感情也跟隨人物的感情和心理變化而變化,這樣既真切地敘述著人物的內在意識與心裏反應,有效地控製著讀者的感情。這樣也可以潛在地使讀者成為小說裏的人物,讀者越知道人物行為的內在動機,對人物行為的理解也就越深入。書信和對話的安排為讀者打探其不為人知的探險者之間的恩怨和秘密提供了契機。

《紐約的探險家》采用第一人稱倒敘的方法,向讀者講述了主人公的成長曆程,在這部以曆史與虛構巧妙結合的小說中,韋恩·約翰斯頓以人類征服北極的曆史為背景,以人物神秘而悲慘的身世為線索,小說中的主人公把讀者當作傾訴的對象和知己,在故事敘述過程中,他把自己完全敞開,把童年所遭受的嘲諷和欺負,北極皚皚冰原與紐約浮華塵世,探險途中的艱辛,探險者之間的秘密以及微妙的愛情體驗都向讀者和盤托出。

韋恩·約翰斯頓以這種最樸實的敘述方式,展現了主人公尋找自我的曆程和主人公艱辛的成長之旅,揭露了人性的善與惡。在這裏,“敘述行為本身便是與自我體驗相聯係的,可以說是自我體驗的完成和總結,他的生命意義的獲得,也有賴於敘述行為的完成,在這種意義上,不僅敘述者,甚至敘述行為本身也參與了作品意義的創造,也就是說“第一人稱所表現的一切都與敘述者有一種生命本體上的聯係”,而第一人稱敘述者身上的兩種自我,“經驗自我”和“敘述自我”的對立、交叉、統一等常常構成獨特的戲劇性的張力,從而使作品更具魅力和藝術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