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金銀島(2)(1 / 2)

第二天早晨,我走到甲板上時,看到島的形狀已經完全變了個樣。盡管這時風已經停了,我們的船在夜裏還是航行了很長一段距離,此刻正停在地勢較平坦的東岸外東南方向約半英裏處。灰蒙蒙的叢林覆蓋著島上很大一片地帶,但這種均勻的色調又被低地上一道道黃色的沙丘打破,許多鬆柏科的參天大樹長得一棵比一棵高--有的單獨一棵,有的幾棵長成一叢。盡管如此,島上的整個色調還是單調而又陰鬱。幾座尖尖的山頂高高地聳立在叢林之上,上麵全是光禿禿的岩石,而且形狀非常奇特。望遠鏡山比其他山丘高出三四百英尺,是島上最高處,形狀也最古怪:它的每一麵都異常陡峭,但山頂又像突然被人削了一刀似的非常平坦,宛如安放塑像的平台。

西斯潘尼奧拉號被側麵打來的浪濤推得左右晃動,連船舷上的排水孔都時而被水淹沒。帆杠像是要把滑車扯下來,船舵被浪打得左右擺動,發出砰砰的響聲。整條船像一個作坊,一會兒吱吱嘎嘎作響,一會兒痛苦呻吟,一會兒上下跳躍。我隻覺得天旋地轉,不得不緊緊抓住後牽索。盡管我一路上表現得還像個不錯的水手,但要想在這像瓶子一樣晃動的船上站穩腳而不頭暈,我還沒那本事,更何況一大早肚子裏空空的。

也許是因為這一點,也許是因為島的外觀--陰鬱的叢林,荒蕪的岩石,以及我們不僅聽到而且也看到的泛著白沫、轟鳴著撲向陡岸的浪濤--總之,盡管這時陽光燦爛、氣溫怡人,盡管海鳥在我們周圍嗚鳴叫著捉魚,盡管大家理所當然地認為任何人在海上漂泊了這麼久後都會樂顛顛地急著上岸去,我卻像俗話所說的那樣“心沉到了海底”;而且從第一眼看到它時起,我就恨透了這個金銀島。

我們那天早晨要幹的活很多。由於當時沒有一絲風,所以必須將小船放下去,載上水手,再用纖繩將大船拖上三四英裏,繞過小島的一角,順著一條狹窄的航道進入骷髏島後的避風港。我自告奮勇地上了一條小船,當然小船上也沒有什麼活要我幹。天熱得讓人發昏,水手們邊幹活邊發著牢騷。我坐的那條小船上的指揮官是安德森,可他不僅不指揮水手們好好幹活,反而罵罵咧咧得比其他人更厲害。

“他媽的,”他咒罵道,“快熬到頭了。”

我認為這是個極壞的兆頭,因為在那天之前,水手們幹活時都動作迅速,而且自覺自願。但一看到這個島,他們的紀律就鬆弛了。

在大船進港的整個過程中,高個子約翰一直站在舵手旁指點。他對這條航道了如指掌,盡管測水員每次測到的水深都超過了圖上的記錄,約翰卻一次也沒有猶豫過。

“退潮時這裏的水很急,”他說,“將航道越挖越深,簡直就像用鏟子鏟出來一樣。”

我們把船拖到了圖上標明的下錨處,這裏距離兩岸各有約三分之一英裏---邊是主島,另一邊是骷髏島,船下清澈的海水現出幹淨的沙子。我們下錨時的響聲驚得一群群鳥兒飛上天空,在叢林的上空盤旋、鳴叫,但不到一分鍾,它們又都落了下來,四周又恢複了原有的寂靜。

這地方完全被陸地所包圍,掩映在綠樹叢中。樹木一直長到高潮能達到的地方。海岸地勢平坦,幾座山頂這兒一座,那兒一座,在遠處排成一個環形,就像是一個圓形劇場。兩條小河--更確切地說,兩片沼澤--流進這個平靜得像池塘的港灣。四周岸上的樹葉顏色鮮豔得讓人難受。我們無法從船上看到屋子或柵欄,因為它們都被綠樹遮住了。要不是有那張圖給我們引路的話,我們可能會認為自己是自這個小島從海底升出水麵以來第一批在這裏下錨的人。空中沒有一絲風,也沒有任何聲音,隻有半英裏外海浪撞擊海灘和岩石發出的轟鳴聲。錨地的上空籠罩著一股奇怪的黴味--是被水浸泡的樹葉和腐爛的樹幹發出的臭氣。我看到大夫不停地在四周嗅呀嗅,就像人們聞到了一隻臭雞蛋一樣。

“我對寶藏一無所知,”他說,“不過我可以拿我的假發打賭,這裏一定有熱病。”

如果說水手們在小船上的行為令人生疑的話,那他們回到大船上後的表現可以說是真正成了一種威脅。他們在甲板上到處遊蕩,聚集在一起發牢騷。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命令都會遭到他們的白眼,執行起來也是極不情願地敷衍了事。就連船上那些沒有加入叛變行列的誠實水手也受到了這種情緒的影響,因為船上已經沒有一個人出麵糾正其他人了。很顯然,暴亂的危險就像雷雨前的烏雲一樣籠罩在我們的頭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