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張進良那裏沒有討到對策,反而更增加了我的憂慮。我對救人的事得重新考慮,並且得慎重對待了。但不管怎樣,我還得每天傍晚去運河邊上,如果連河邊都不去,別說救女大學生,連個普通的溺水者都別想有救的機會了。
這樣,我每天得趕到單位上班當搬運工,傍晚得去運河邊上等候救人,早上起床一直到晚上半夜才能回到家睡下,還是一付失落的樣子很難入眠。那陣子,我累得像孫子似的,但我還不能給別人講我又苦又累的原因。我這個人和別人不一樣,別人忙了累了身體會變瘦,可我是越忙越累越發胖,越生氣越會長肉,我這幾年之所以胖成這樣,都是我老婆給鬧的,她動不動就提出離婚,我就生窩囊氣,一生氣好像氣都鑽進了我的肉裏似的,呼呼地長膘,胖得我自己對自己都越來越沒有了信心。所以我一聽到張進良救了女大學之後的事,才對救人這麼執著的。我是很不想再這樣胖下去了。但我絕對沒有想到救人竟然這麼難,張進良救了三個人,都沒有覺著這麼難,我一個人都沒救上,卻體會了這麼多的艱難,這世界真不公平。
就在我痛苦煎熬的時候,單位領導開始找我的麻煩了。原因很簡單,就是在我不斷請病假,領導怕我得了不治之症想不開,就叫人暗地裏跟蹤我,想查明我的病因。跟蹤的人發現我每次請上病假後,去的是遊泳館遊泳而不是醫院,覺得我的病肯定很嚴重,都到了不去醫院治病想開了去玩的地步,就趕緊彙報給廠裏領導。領導一聽沒有輕視,帶上一幹人到我請假找借口的幾個定點醫院去問我的病情,得到的卻是我從來沒有來過醫院的答案,領導這才知道是我愚弄了他,非常生氣,把我叫去委嚴肅地責令我必須把愚弄他的事情說清楚,否則將開除我的公職。現在下崗成風的時候,領導恨不得手下多幾個有問題的人叫他們開除了,才落得幹淨利索,免得辦成下崗,還得付生活費呢。
我現在麵臨的問題很嚴峻,如果我不說出請假的真相,領導這回是下了狠心的,非得開除了我。即使我說出了事實真相,他們同樣對我的所作所為會抱懷疑態度的。他們怎麼會相信一個正常的人整天琢磨著到河邊去救人呢,並且救人的動機是想救一個女大學生,目的又這麼純粹。
我怎麼辦呢?想來想去,惟一的辦法就是我盡快能從河裏救上一個人來,那怕是男的也行,隻要救上一個人,我達不到張進良那樣的目的,其碼也可以成為救人的英雄,暫時可以緩解一下我在單位的艱難局麵。我為了救人,堅持了這麼長時間,付出了這麼多,總得有個圓滿的結局吧。
為了這個圓滿的結局,我爭分奪秒地來往與單位、家裏和運河邊,我像一個困獸似地在每個地方都安靜不下來,在單位裏想回家,在家裏想著去河邊,在河邊等待目標更痛苦,我得時刻想著怎麼給單位解釋這件事。為了抓緊時間,解決目前的處境,我想盡了辦法,實在沒有一個萬全之策。看來隻有救人這一條道還能幫助我了。但我總不能等不到救人的目標把誰推進河裏,然後去救吧。我在這個三點一線上奔波,弄得我筋疲力盡時,我才發現我傻到家了,奔波這樣累,每天都在用雙腿奔跑著,我卻忘了利用交通工具。我這才想起我的第五輛自行車還沒有丟失,雖然鎖孔裏被小偷塞進了鋼絲,但我可以砸掉鎖子,照樣可以騎車子的。這時候,我為我在這麼艱難的時候還有這麼敏銳的思維而感到欣慰,當即就找了工具去砸我的自行車鎖。
我砸自行車鎖,被旁邊部隊駐地巡邏的士兵抓住時,才恍然大悟,我的自行車所放的位置是不能隨便亂砸的。可一切都已經晚了。什麼都說不清了。我被士兵推搡著,他說要把我送到當地派出所去。我的頭就大了,我對士兵說,我雖然砸的是我自己的自行車鎖,但我知道我砸錯了,我保證今後再不砸自行車鎖了,求你放了我吧,我現在有很緊急的事要去辦,我是要去救人呢。士兵冷笑了一下,很嚴肅地對我說,就別玩這些花樣了,留著腦子,還是好好想想,找什麼人來救你自己吧。
我整天光想著救人,從來沒想過要救自己,我現在找誰來救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