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燭夜。她坐到床緣前,從血紅旗袍內取出一封十字摺的信。她說是她十九歲那年一個臨近天亮前的失眠夜裏所寫的,嚐試把夢裏自己渴望對那名不見麵孔的男人傳遞的訊息寫下來。可能經曆了時間,信紙被蛀書蟲在右上角蛀了一個小洞。打開信紙後的我,驚訝地瞪著那四個小洞。蛀書蟲努力不懈地從第一摺往最後那摺使勁地鑽,像極了被子彈貫穿心髒的錯覺。齊子含羞答答地坐我身旁,垂著頭等待她著的夫婿,等待夫婿從信中了解妻子的一些藏在心裏的往事。
「…夢裏的你,像一位大哥哥。我就喊你哥吧。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做這個夢,可能我的前輩子生於兵荒馬亂的動蕩時代。眼前那道可以讓我眼睛碎裂的光茫,接著一股猶如翻天覆地的震撼和氣流把我捲進漆黑一片的境地裏,隱約看到逐漸消失於眼前的雲,那雲團像極了蘑菇。接近心髒處的劇痛與窒息,我絕望地掙紮從像墨水般的泥土裏往上爬。四肢快速地冰冷變成僵硬。就在我放棄求生等待死亡的蒞臨之際。你像我的守護神一樣從天而降,在我失去意識前那些微的知覺裏,我感覺到你從深淵處把我的殘軀抱起來,我感覺到你肩膀兩旁巨大無比的白色翅膀正奮勇地拍打著,感覺到從漆黑邁向柔和溫暖的光。指尖重新有了暖和的觸覺。我禁不住伸手觸摸你的臉龐,想像你的輪廓和長相。當我的瞳孔逐漸回複正常,發覺已身在一個做香的孤獨小島…。
你到底是誰?是否真實的存在於這人世間。十九歲的我處於混沌及模糊的狀態;當我仰首看到蔚藍天空那架零式俯衝轟炸機時,混沌與模糊變得清晰。不管父母的極力反對,隻身加入了廣州的地下抗日遊擊隊,與一些死硬派誓不言敗的英籍加拿大籍官兵聯合本土的抗日地下組織在淪陷後的孤島,得到廣州地下共黨無償的協助下,對軍國主義的侵略實施致命的打擊和反抗。當我穿上一件上頭派發下來的,左胸前染有些微血跡及彈孔的女裝軍服之後…我自小的夢就從那天開始,不再纏繞著我了。
齊子1945.8.6於孤島北區」
牽著妻子的手。當我脫去她身上的旗袍…齊子左胸前接近心髒處的胎記…。咫尺之距,彼此擁抱在一起,感受著前世今生的邂逅與不離不棄的愛。
1954年8月中旬,齊子誕下了李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