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上有人在奔跑。是黑白電影。不知他們跑向哪裏。有個姑娘坐在一棵桃樹下,像是在等人的樣子,然後她被一群人抓起來了。不知她犯了什麼錯。
我們坐在銀幕的反麵。有風,銀幕都彎曲了。
彎曲的銀幕上有哄鬧的笑聲。剛才那個年輕姑娘不見了。我很想對母親她們說,小丁阿姨我是見過的,她穿雪白的護士服,辮子很長,一左一右編成兩根,人像絹人一樣,美得有些單薄。
我才六歲,大人們說話我若是插嘴,豈不是有些難為情?我繼續看那彎曲的電影。風吹動銀幕,仿佛銀幕下的世界也在轉動。不知什麼時候,母親和那幾個大人一齊消失不見了。有個穿雪白護士服的阿姨微笑著朝我走來,她的牙齒很白,臉龐如皎潔的明月,散發著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微光。
她兩條油黑的大辮子隨風飄擺。
她朝我走來。
我驚恐地望著她——小丁阿姨。
世界在那一秒停止轉動。她在我耳邊悄聲說:“我會回來的。我已經回來了。”我頓生疑惑,一下子變得手腳冰涼,感到非常害怕。待到我母親她們從洗手間回來,那個穿白護士服的女子已經不見了。
我回頭,銀幕後麵一個人也沒有,空空蕩蕩。
黑天鵝
我的朋友是位厲害的女導演,她常常推薦影片給我看,《黑天鵝》就是她推薦給我的。因為最近我在寫劇本,我倆一起工作,常常聊到這部《黑天鵝》。
她在微博私信裏發來一句話:“幻覺出現在特定時空,比純粹的舞蹈閃現更合適。”我回答:“是的”。我們就這樣來來回回地在“私信”裏聊電影,不知不覺天已經亮了。
我認為《黑天鵝》講的是控製與壓力。女孩一直想要完美地展現那段舞蹈,而他的幕後指導卻說:“完美不是控製出來的,是爆發出來的!”這句話說得很對。生活中有完美主義傾向的人,不單單隻是搞藝術的人,生活中的常人都會有。女人尤其多。
我認識一個女人,常常擔心餐館桌子上的那瓶花擺歪。那是一家我們常常去的一家西餐吧,每次進門,她都不由自主地去幫侍者擺弄那瓶花。大家都在討論重要的問題,她的精神卻無論如何也集中不起來,擔心來擔心去,還是感覺花瓶的位不對勁兒。這就是完美主義者,希望每樣東西都擺得符合她的心意。
有完美主義傾向的人很累。他用意念控製周圍的一切,服飾、食物、家具,甚至是魚缸裏的魚,都希望按照自己想象的樣子存在。完美主義者出門前要挑三副以上耳環,試五雙鞋子,換六次衣服,雖然搞得很麻煩,出門在外卻顯得漂亮而且精致。
但什麼事情都不能過頭,一旦過了頭,就會走向反麵。《黑天鵝》中的芭蕾舞女演員,因向往完美而產生過多的壓力,後背上一片普通的過敏皮疹,到了她那兒會想象得非常嚴重。手指上的一點小麻煩,她也會想到皮破血流,難以控製。
我聽說今年高考的孩子中間,也有人因壓力過大,故意給自己製造麻煩,比如說吃壞肚子,腹瀉不止。想各種各樣的招逃避高考。考試帶給人的壓力太大了。我已經許多年不考試了,但夜裏依舊會被噩夢嚇醒,夢到一頁一頁沒完沒了的數學題,我怎麼做也做不完。但我從沒夢見過寫稿子。一次也沒有。這可能是我最擅長做的事情吧,所以沒有壓力。
給自己少一點壓力,最好的辦法是學會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