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六歲女童對於畫畫還茫然無知,懵懂得很。
她不知道應該畫什麼,怎麼模仿。第一次很新鮮地畫了一幅,再下去就不怎麼願意了。隻想逃避。媽媽又買來新手絹,上麵的畫風很強勁,是一位少數民族婦女,擔著一幅擔子,裏麵裝滿鮮黃的果子。四周都是濃鬱的芭蕉葉,線條繁複,很難畫。
六歲的我第一次感覺到力所不能及,小手握著畫筆,緊張得直出汗。太愛那些紛繁的色彩,卻又內心明知畫不出來。那天母親要去醫院值班。母淡淡地說,你把手絹上的圖案畫下來。我下班回來,要檢查。這樣的話,讓我心生絕望。很小就知道,喜歡的事物,不能被人逼著去完成,那樣的話也就樂趣全無。母親卻不知。她一心想培養我一個愛好,把小小女子培養成淑女。壓力好大。才六歲。
我從很小的時候起,就覺得自己是大人。幾乎沒有童年。知道自己長大後會幹一件很特殊的事,靜等歲月流逝,從一個小小人兒慢慢長大。
母親生氣的時候,總是罵:“像你這樣,長大以後能幹什麼呀!”我卻暗自明確自己能幹什麼。很小就識字。心中向往一個職業,那是還不知道叫“作家”。隻是隱隱約約知道,長大以後可能會寫東西,而不是畫畫。我羞於告訴母親自己的夢想。隻有每天按時完成母親交給的任務。在她快要下班回來的半小時前,用畫筆在紙上飛快地塗寫,色彩塗抹得有些怪誕,線條也醜。
記得童年有一次被帶去看荷花。因為手絹上有荷花。我凝望單支荷花,沒畫什麼,隻是在想,這太美。許多年以後,我手拿相機站在頤和園相同的位置,輕輕用數碼相機,記錄下這朵花。快門響起之間那0.1秒,時光飛逝,許多年過去了,而我還站在原地,凝望那朵花。
後來才知,學畫對我後來的寫作有很大影響。細膩、敏感。超強的觀察力,這些全都來源於童年學畫。人生有時誤打誤撞,兜兜轉轉,無意間卻獲得了“超能力”。我後來成為一名女作家,但那個童年畫畫的我,一直住在我身體裏。
愛
福原愛來中國比賽乒乓球,她媽媽也跟了來,還背了四十斤日本大米給隊員們做飯團。聽到這則新聞,我心裏好溫暖。做夢都想有一個這樣的母親。那些默默在背後愛著女兒的媽媽,沒有動聽的話語,她們的愛都是無聲的,柔軟的,貼心貼肺的。
愛,有許多種。夫妻愛,戀人愛,大人和孩子的愛。老人對幼童的愛。隻有母愛是最無私、最無條件的。我見過一位女主持人的媽媽,無論她女兒到哪兒錄節目,她媽媽都要跟著,並不多說話,甚至不進現場,隻在休息廳坐著,幫女兒拿著衣服和水杯。她隻是想離女兒近一點,如果她不來現場,她不知道女兒這一天都在忙些什麼,有時無端地揪著心,替她擔心。
來到現場,一切都發生在眼皮底下,一起吃盒飯,看她化妝、換衣服,跟同事開玩笑,甚至唉聲歎氣,母親隻要聽一耳朵這些,一顆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了。
至於文藝作品中經常提到的愛情,也是愛的一種。它比較誇張,易於表現,所以充斥熒屏,幾乎沒有一部戲裏沒有愛情的。如今鋪張浪費似乎已經成了“愛情”的同義詞。羅馬尼亞最近展出了世界上最長的婚紗,婚紗的下擺竟有三公裏長。拍攝的時候雪白的婚紗鋪了整整一條路。穿著這樣的婚紗結婚,如果女方家和男方家住得不足三公裏遠,那新娘人已經到新郎家了,婚紗下擺還沒出門呢。
愛,為什麼要用這麼誇張的形式來表現?愛,經得起這三公裏的拖拖拉拉嗎?為了表現這超常規模的裙擺,婚紗公司還特意租用了一架直升機,讓飄飄灑灑的長裙擺從空中拖到地下。這樣大動幹戈的舉動,隻會帶來一個後果:將來穿婚紗的人越來越少,因為它離本真淳樸的愛情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