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男子,是柔美和剛烈的混合體,他們就像伊斯坦布爾連接亞洲和歐洲的“歐亞大橋”一樣,身上混合著東西方共有的美。
日光草原
現在,我坐在大地的中央,呼倫貝爾大草原的心髒地帶,聆聽大地的呼吸聲。耳邊是輕微的風的呼呼聲和昆蟲鳴叫的聲音,遠處有一片湖和馬群,天空蔚藍,雲層低矮。
一個人坐在草地上,陽光靜靜地曬在後背上,我看得見自己梳辮子的影子。隱約聽見馬的嘶鳴,仿佛是遠古的聲音。遠處的馬群開始奔跑起來,它們一個接一個結伴走遠了。
我在草地上躺下來,把闊邊草帽蓋在臉上,牛仔衣上沾著青草的香味兒,怎麼聞也聞不夠。第一次如此坦然地張開四肢,平躺在藍天下,讓陽光穿透我的身體,進入每一個毛孔深處。
是誰用一隻熾熱的大手,沿著我如雪的肌膚緩慢行走?
是誰用一把巨大的紙扇,在我耳邊不停地扇起輕風?
是誰派來體形輕巧的昆蟲,繞著我的頭發飛呀飛,好像有什麼話要說,卻又說不出口。
獨自一人坐在遼闊草原的手掌心裏,心像被什麼人握著,先是握著,然後一下一下用力揉搓。那是一種類似戀愛的情緒,興奮,歡娛,卻又有那麼一點想哭。
大概是剛剛喝了一點酒的緣故,四肢綿軟,身體被柔軟的草地緊緊地抱著,有草尖輕輕紮著我的腿,像是什麼人的撫摸,動作過分輕柔,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那人已經不見了。
日光草原,是生長蜜一樣情緒的地方,好想和什麼人說說話,好想聽蒙族妹妹唱歌,好想無緣無故地哭一場,好想無拘無束地跳舞,好想談戀愛。
遠處的馬群已經不見了,剛才還在視線之內,現在仿佛插翅飛了去。他們還沒有走遠吧?
蘭州夜
蘭州的夜晚和白天就像兩座城市,像有一隻魔術的手在暗中操縱著,夜晚的河水變得像墨汁一樣濃。從蘭州友誼飯店出來,我們叫了一輛“小麵”出租車,這種出租車在北京街頭早已消聲匿跡了,在蘭州街頭卻是隨處可見。蘭州的出租車開得很是生猛,他們駕著一個輕飄飄的小鐵殼,如趕去救火般不顧一切地往前衝。我一路上都坐在車後座上喊:“喂,慢點呀……請開慢點!”
那司機從後視鏡裏斜了我一眼,好像在說“你沒坐過車吧?”
我隻好閉上嘴巴。
蘭州的白天看上去很寧靜,街上的人步態悠閑,你絕對想象不出一個如此悠閑的城市出租車司機卻是如此“搖滾”。車窗外的蘭州正在快速掠過,大水車和黃河邊的公園都是一閃而過,我們正行駛在一條與黃河平行的大道上,滿眼的燈火如流星般飛駛而過。
蘭州的燈是液態的燈,燈火如煙花,閃爍在河的對岸。對岸像有另一番人間景象,若隱若現的人影,虛無飄渺的音樂,仿佛在河對岸的秘密花園裏,正隱藏著一個有仙人參加的盛大舞會。山頂的燈火更似仙境,它們被淩空架在高處,與下麵的山體失去了聯係,黛色的山隱進純黑的天幕裏,它龐大的身體躲藏得很成功,山與天空居然吻合得天衣無縫。
一時間,所有關於仙境的傳說向我湧來,我看見有人奔跑,有人在橋上來來回回地走,有人坐著天車在空中穿行,不知要去什麼地方,有人站在原地不動,像是在等人。
在蘭州,可以很近地挨近黃河,伏在河岸的水泥護欄上往下看,湍急的河水濃墨一般黏稠,河水不是平靜地走,而是打著旋地走,翻著跟頭走,一路回轉著、費盡周折地往前走。通往河對岸的那座大橋如玻璃糖一般剔透,上麵有花瓣一般的一環連著一環的拱形的燈,有人在燈影裏急匆匆地走。
終於,我也走到燈影裏去了,往蘭州的更深處走。走在那坐玻璃大橋上的感覺真是很奇妙,像走進通往夢境的一個通道,有麵孔模糊的人群迎麵走來,汽車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馬達的轟鳴聲卻仿佛離我很遠。頭頂上到處都是玻璃和燈,腳下是深不見底的黃河水,我們在橋上走了很長時間,最終將自己融入對岸的景物之中。
從河的此岸看彼岸,繁華永遠在遠處,走走停停,近看的燈火遠不及遠觀好看。
我們仰頭望山頂,就想,那仙境一樣的去處,還是不上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