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利,勢利,利與勢是分不開的,有勢就有利,所以現在先不必求利,要取勢。”這是胡雪岩積四十年商戰經驗得出的一套商業理論。這也暗合現代商業的“借船下海”、“連鎖經營”、“告別小作坊,把蛋糕做大”、“酒香也怕巷子深”等營銷方略。
1.各抱地勢,鉤心鬥角
在王有齡這一麵,是“天助自助之人”,自己是個有出息、有前途的人,別人就有信心來幫助你,別人知道錢不會白花。在胡雪岩,這種行為就頗有隋唐俠義之風了。
和左宗棠這樣光明磊落的封疆重臣在一起,需要的並不是小恩小惠,而是輔佐他成就大業的才能。
左宗棠得朝廷之勢,也就是胡雪岩得朝廷之勢。十數年間,購置彈藥,籌借洋款,撥餉運糧,無一不是胡雪岩經手。胡雪岩的勢力如日中天,財富也從白銀數十萬兩轉而數百萬兩進而數千萬兩。回頭再看胡雪岩的贈金贈妾,才見得胡雪岩為事業所下的功夫極深。也見得利勢不分,自有其道理。
胡雪岩在絲生意上和洋人打商戰,時間持續了近二十年。其間,胡雪岩節節勝利,中國人揚眉吐氣。
洋人看到胡雪岩是大清疆臣左宗棠麵前的紅人,生意來往一做就是二十幾年,所以也就格外巴結,這也促成了胡雪岩在洋場勢力的形成。
我們前人善於總結各種自然現象,把它運用到生產經營管理中來。比如山洪爆發,夾泥夾石,雷霆萬鈞。又比如利刃劈竹,順紋而下,節節俱開。前者叫“勢不可擋”,後者叫“勢若破竹”。
勢,就是力量,就是走向。“狗仗人勢”,仗的是力量,勢在必行看的是走向。蓄積起來的力量為勢,比如百丈之高的水庫,比如雲霧繚繞的山腰懸起的弩木,比如高塔上吊起的打樁機。找到走向的道理也是勢,比如四兩撥千斤,比如皰丁解牛,“理有所至,勢所必然”。”
孫子在其兵書中講:“善戰者,求之於勢,不責於人,故能擇人而任勢”。
陶朱公說:“與時逐而不責於人,故善治生者能擇人而任時。”
時就代表勢,陶朱公還說:“從時者如救火追亡人民,蹶而趨之,唯恐弗及,天予不取,反為之災,贏縮轉化,後將悔之。”
自圭講得更明白:“趨時若猛獸摯鳥之發。”時至就是勢存,看得到這一點的人要“蹶而趨之”,要如猛獸摯鳥,“唯恐弗及”。
一個人的事業是時代、環境和個人稟賦共同作用的結果。胡雪岩從錢莊跑街成為富裕顯赫的商界巨擘,除了如前所述,他能適時把握時代契機,通過參與鎮壓太平天國運動、舉辦洋務新政、襄助西征、融商業活動於國家大事之中以外,還與他具有一整套卓有成效的經營之道是密不可分的。
被稱為“百世談兵之祖”的我國春秋末年的軍事家孫武在其玄機迭出、博大精深的巨著《孫子兵法·勢篇》中指出:“善戰者,求之於勢。……任勢者,其戰人也,如轉木石。木石之性,安則靜,危則動,方則止,圓則行。故善戰人之勢,如轉圓石千仞之山者,勢也”。大意是說:善於作戰的人,要依靠有利的態勢取勝。……順應並利用形勢的人,指揮將士作戰,如同轉動木頭和石頭一樣。木頭和石頭的特性,放在平整的地方比較穩,放在陡高的地方就會滾動,形狀方的呆板不動,圓的滾動靈活。所以善於營造製服對方的有利態勢,如同把圓石從百丈高的山上滾下來一樣,這就是所謂的“勢”。
商場如戰場,在看似規行矩步、實則鬥智賽術的經營活動中,蘊含著嚴酷的競爭。胡雪岩為了使自己居於市場之巔,造成不動則已、動則勢不可擋的態勢,從攀附高官顯要、以富求貴博取官銜、構築金融網、投資“濟世善舉”等方麵,營造有利於自己的商業氛圍和形勢。
中國古代是個官本位的社會,中央和地方的各級官員作為封建政治勢力的代表,掌握著小民百姓生殺予奪的大權,他們為了滿足私欲,公然把權力當作衍生財富的工具。而商人所處“四民之殿”的社會地位及其在流通領域的不穩定性(除出門人身安全、買賣虧本等風險之外,更有各地局卡的勒索、地痞流氓的欺詐、土匪盜賊的掠奪等)決定他們需要尋求超經濟的力量——政治勢力的庇護,這樣,兩者一拍即和,導致官、商同流合汙的結果,所以往時有“是官當敬”的商諺。
自先秦以來,富商大賈“遊諸候”、“交守相”的現象屢見不鮮,唐朝詩人元稹(779—831)年在《估客樂》一詩中描寫商人到長安後,“先問十常侍,次求百公卿。候家與主第,點綴無不精。歸來始安定,富與王家勍”。上下打點,可謂煞費苦心。到了近代,商品經濟發展和歐潮並沒改變。晚清“譴責小說”家李寶嘉(1867—1906年,江蘇武進人)在長篇章回小說《活地獄》的“楔子”裏指出:
“我們中國國民,第一件吃苦的事,也不是水火,也不是刀兵,倘要考究到他的利害,實在比水火刀兵還要加上幾倍。列位看官,你道是那一件?……不是別的,就是那一座小小的縣衙門。……衙門裏的人,一個個是餓虎饑鷹,不叫他們敲詐百姓,敲詐那個咧?……大堂之中,公案之上,本官是淨羅天子,書吏是催命判官,衙役三班,好比牛頭馬麵,……雖說普天之下,二十多省,各處風俗,未必相同,但是論到衙門裏要錢,與那些訛詐百姓的手段,雖然大同小異,卻好比一塊印板鑄成,斷乎不會十二分走樣的。”
這些話形象、生動地勾勒出晚清官府的形象。作者在書中第37回寫了安徽蕪湖一開旅店的商人被人訛詐,昏庸的縣令反而判他賠償。後來,旅店主的家屬調得實證,證明確係騙局,決定上訴。縣令生怕事情敗露,不但知錯不改,竟然還把商人誣為積年地痞惡棍,判禁10年。
既然貪官汙吏以權牟利,而且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那麼商賈散財結官的土壤就難以鏟除。身處生意場、在錢眼裏滾爬摔打的胡雪岩不會不了解這樣的社會現實。他看慣了多少與戴烏紗帽的關係非同一般的人一夜暴富,又有多少沒有官府撐腰的人慘遭毀家沒產,為了背靠大樹好乘涼,他匍匐於官權之下,施展各種手段交結官場。
(1)押寶賭注:接濟王有齡
胡雪岩的事業發達,以資助王有齡始。考察他當時的處境,這一舉動無異是押寶下注。正是因為這一感人之舉,時人稱讚說:“光墉者,東南大俠(李慈銘)。”中國古語說:“己欲立先立人,己欲達先達人”。光墉足以為證。
“我看你好比虎落平陽,英雄末路,心裏說不出的難過,一定要拉你一把,才睡得著覺。”
“吾嚐讀相人書,君骨法當大貴,吾為東君收某五百金在此,請以畀子,速人都圖之。”
胡雪岩見識高明,他認定以錢賺錢算不得本事,以人賺錢才是真功夫,倘若選人得當,大樹底下好乘涼,今生發跡才有靠山。
胡雪岩不好讀書,卻極有悟性,對“否極泰來”、“樂極生悲”這類社會哲理體會彌深。他身處錢莊,在錢眼裏耍斤鬥,看慣了多少人在生意場上一夜之間暴富,改變命運;又有多少人萬貫家產毀於一旦,淪為乞兒。他猜想為官作宦,也和升鬥小民一樣輪回運轉,或官或民,全是命相使然。他認定眼前這個落魄潦倒的王有齡必定會翻轉過來,大富大貴,隻是火候未到,還缺一位幫他的貴人罷了。
王有齡在落魄失意時,沒有人把他看在眼裏,他們都不相信王有齡這麼一個不入眼的倒黴蛋有朝一日能夠升官發財,唯獨胡雪岩除外。盡管他和王有齡的交情並不深,隻是一般茶樓酒肆的社會朋友,但他心甘情願,拿飯碗換銀票資助王有齡,是什麼原因使他有這麼大的膽量下這種大賭注?這就是胡雪岩的眼光。“吾常讀相人術,君骨法當大貴。”結果他這一買賣押中了。王有齡進京順利“投供”,並撈了個浙江海運局坐辦的肥缺回來,可謂一夜之間飛黃騰達了。能有今朝,王有齡自然對胡雪岩是感恩戴德,他利用手中的職權鼎力幫助胡雪岩在糧道上發展,在糧道上略有成就後,便憑著自己對錢業的經驗認識,開設了自己的阜康錢莊,從此以後一發不可收拾,他的資本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多。
吳沃堯(1866—1910年,廣東南海人,別署“我佛山人”)《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一書講到“1883年(光緒九年)農曆十月初,外麵倒了一家極大的錢莊。有個叫德泉的人說起這家錢莊的來曆:
“這位大財東,本來是出身極寒微的,是一個小錢店的學徒,姓古,名叫雨山。他當學徒時,不知怎麼,認識了一個候補知縣,往來得甚是親密。有一回,那知縣大爺,要急用二百兩銀子,沒處張羅,便和雨山商量,雨山便在店裏,偷了二百兩銀子給他。過了一天,查出了,知道是他偷的,問他偷了給誰,他卻不肯說,百般拷問,他也隻承認是偷。死也不肯供出交給誰,累得薦保的人,受了賠累,店裏把他趕走了。他便流離浪蕩了好幾年。碰巧那候補知縣得了缺,便招呼了他,叫他開了錢莊,把一應公事銀子,都存在他那裏,他就此起了家。他那經營的手段,也實在厲害,因此一年好似一年。各碼頭都有他的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