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等了一上午,黃粱媽媽念叨了一上午,凝滯的氣氛直到我的手機響起。
我說不出任何話,心底狂卷的不安,我什麼也顧不上,衝出病房,在醫院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我從不知道自己能跑這麼快,他們一個都追不上我。
桁城分院,很快就到了,我怎麼也想不到,我在總院,他在分院,我們就這樣天人永隔。
白得刺眼的床單蓋住他,三輛車追尾,送來就已經沒有呼吸了……還是熟悉的麵容,隻是身上多了好多好多傷痕,雙眸微閉,我真想隻當他是睡著了,可是他連頸動脈都是傷痕,我不能……
“爸爸……”我輕聲叫他,仿佛他會醒來。
“你總愛開玩笑,這隻是你跟我開的一個玩笑對不對?”
我無法想象他開車在高速上,是氣憤,是懊惱,還是不相信,我不敢想象他當時的心情,因為我知道,他一定想的都是我,隻是我,從未給他爭氣過。
“爸爸,你起來……”
“都怪我……”
“你說怕我吃虧,我怎麼就不聽你的?如果我聽話,你就不會……你就不會……”
……
他們已經趕到了門外,聽著她一聲聲的呼喊,黃粱的心揪成一團,他媽媽也不再鬧了。
“小姐……”護士的叫喊,門外的人也進來了。
折騰了一番,南柯沒事,隻是一時急火攻心。
班主任把黃粱叫到走廊盡頭的窗前。
“老師,我……”黃粱話沒說完,兩滴清淚從眼裏滑落。
“我上次找你談話不管用嗎?”班主任教導著他。
“我不是你們監護人,我沒權利管這些。但你是男人,你也是個成年人了,做事能不能想想後果?”黃粱今年剛十八。
“對不起……”他聲音輕輕地,低著頭。
“你的對不起應該跟南柯講。”班主任轉身走了,身為女人,她是氣憤的。
黃粱抱著頭,低聲痛哭著,舉起拳頭就錘向牆壁,直至雙手流血才肯罷休。
我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班主任趴在我床邊,看來是一直守著我。
“柯柯醒了,喝點水,感覺怎麼樣?”
我喝了一杯水,感覺腦子清醒多了。
“你去哪?”
見我要下床,她忙問。
“我要帶我父親回家。”我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心真的好累……
“你先好好休息,你父親那邊有人幫忙。”她把我按回床上,但我還是站了起來。
這時候,門外進來了兩個男人,一個四十多歲,成熟穩重的樣子,一個三十多歲,踏實可靠。門口還站了好幾個黑色西裝大漢。這就是老師口中,幫忙的人吧。
“你們是爸爸的朋友嗎?”他們說什麼我沒聽,隻得呐呐的問。
他們愣了兩秒,隨即點點頭。
“那你們能幫我嗎?”我需要有人幫忙,因為我不知道自己撐不撐得住。
他們再次點點頭。
我走出病房,黃粱就坐在門口。他眼球布滿紅血絲,見我出來,立馬拉住我的手。
“放開。”
他不放。
“放開!”這次,我是恨意十足地吼,他嚇到了,慢慢放開了我的手。
爸爸已經被裝上了回家的車,他靜靜地躺在那裏,我握著他的手,僵硬又冰冷。
“爸爸,我們回家吧!”
黃粱站在醫院門口看著我們離開,但這次,我絲毫沒有一點欣喜。
守靈那夜,我一個人跪著,我恨黃粱,我更恨自己。
那個自稱嶽叔叔的人勸了我兩次,說要替我。隻是我不肯,雖說我不是他的親生孩子,但他養育我這麼多年,而且都是因為我……我隻是想要心裏的負罪感輕一點。但是心底卻是越發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