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世人眼中的無雙戰神,也是令群臣惶恐不已的攝政王。哪一重身份都讓人敬畏,可每一重身份都讓人望而卻步,不敢親近半分。
他也無需別人的親近。
因為那些試圖接近他的人,沒有一個心懷好意。
他的生母是一個身份低微的宮女,低微到猶如牆角處的一株野草。而這樣一個身份低微的宮女,卻因那個人的一夜荒唐,而誕下了皇子。
可她卻也沒有因此而飛上枝頭。
文皇後善妒,又怎會容許自己殿前的一個負責掃灑的宮女搶了那份本就不多的聖恩?
於是皇後用簪子劃花了她的臉,將她和她生下的孽種趕到了掖庭。
她是個隨遇而安,甚至是一個逆來順受的女人,尤其是在遭遇了皇後的怒火之後,心裏的那點僅剩不多的爭寵心思也被燒成灰燼了。
被趕到掖庭後,她便謹慎做人,小心翼翼地撫養著這個自己尚可在這寒冷掖庭裏作為依靠的孩兒。
當他懂事起,她便不止一次地跟他說,不要惹是生非,不要爭,不要鬥,隻要安安穩穩地活著就好。
可身處在這深宮之中,即便他不主動惹是非,也不代表是非不會主動找上門。
即便隻是那一個小小的掖庭,每天輪番上演的醃臢事都層出不窮,何況是那扇門之外?
她的容貌被毀了,所以剛進到這裏時便受人嫌棄,也無人親近她。可這也卻成了她能在此安安穩穩地活下來的最大保障。
這掖庭裏多的是女人——一些常在寂寞之中,無緣得聖寵,久而久之被寂寞折磨瘋的老女人。
這些老女人多有一種令人作嘔的癖好,但凡看見鮮活而美麗的人進來,便要想方設法的將其弄到手褻玩一番——不論男女。
印象裏有一個被罰到掖庭的小宮女,待他甚是和善。她有一個熟識的太監朋友,那小太監時不時會來給她送糕點飴糖,而她則會把那些糕點飴糖小心存下,然後趁沒人的時候拿來與他和他娘分享。
她說她在宮外也有一個與他差不多大的弟弟,因家裏鬧了災,沒錢供給一家人的吃食,她父親便把她送進了宮來,說是送她來享福的。可她笨手笨腳的,也不懂宮裏的規矩,犯了錯才被宮裏的娘娘罰了進來。她說她時常想念家人,還有家裏的弟弟,因此在看見他的時候就覺得格外親切,就忍不住想對他好。
他本以為他們可以一直好好地生活下去的,即便日子苦了點,還是可以相互扶持、苦中作樂。
可直到一個清早,他出來打水,親眼看見水池子裏泡著的那具不著片縷、全身是傷,被泡得浮腫的屍體時,這僅存著的期望頓時塌成了一道廢墟。
直到長大了一些,當他同樣被那群瘋子盯上,險些遭遇不幸的時候,他才懂了那小宮女究竟遭遇了什麼。
他比那小宮女幸運一些,有一個疼他愛他的娘用命護住了他,他才得以脫逃。
那一晚掖庭的火燒得很大,他站在大火前,全然感覺不到火焰的熾燙,隻有一種油然而生的冰冷。
以後就隻有他一個人了。
再也沒有人會給予他溫暖,在這個冰冷的皇宮裏,也再不會有人與他依偎取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