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劍飛的左手雙指夾根雪茄,雙腳搭在麵前桌子上。右手半弓著挫在桌子邊緣,手裏拿著一張照片,一張女人照片。那個女人很美,麵帶笑容,不是那種嫵媚的笑容。昨天晚上,在申城明珠花園北麵一棟洋樓裏,他奉命會見那個神秘人物――申城中共特情局總聯絡人穿山甲,穿山甲告訴唐劍飛,務必在明日上午到白雲路百慧洋貨店與我黨地下交通員郭大江見麵,穿山甲告訴他,郭大江將給他一份重要情報,讓他拿到情報後趕快送到這裏交給他,他要及時送到蘇北八路軍部隊總部。
臨走時,穿山甲給了唐劍飛一張相片,女人相片。他說,你記住,這是我黨在申城的情報專員雲雀同誌,後續她就是你在申城的總聯絡人。接頭地點在佘山公園2號翠亭口那張石凳上,暗號是:借個火,對不起我沒帶火。打火機沒有,火柴也沒有嗎?不好意思,火柴有的。拿給我用用吧?好的。
唐劍飛不解地問:你就離開申城,永遠不回來?穿山甲回答更令他意外:不要知道那麼多,要時刻記住,你隻能記住你該記住的!我什麼時候跟雲雀聯係?需要會有人通知你。那我現在能做什麼?你先完成接頭任務,拿到情報再說。唐劍飛疑惑地:我拿到情報就過來嗎?廢話,當然,十萬火急。好的,我知道了。
唐劍飛揚下眉毛,眼睛裏滿是驚異。那個女人看上去好年輕,留著荷葉頭,笑起來嘴角彎彎,似乎月亮掛在唇邊。她的目光堅定,凝視著遠方,帶著一種極度的期許和盼望。哇塞,這個女人很合唐劍飛胃口,既不溫不火又性情恬靜,讓人從心裏生發出舒服的感覺。
他的右手輕輕向麵前挪近些,離得更近些,那女人似乎在看自己。
他心情開始飛揚起來。
突然,桌上的電話“叮鈴鈴”響起來。他看看照片,又瞧瞧電話,極不情願地把照片正麵壓在桌上,操起電話。喂,我是申城軍統特情站。你好,我找唐劍飛。您是哪位?我就是唐劍飛,你是誰?你不用管我是誰,你隻要知道郭大江已經叛變就行。你怎麼知道這事,這事跟我有什麼關係?如果你確是唐劍飛,就沒必要問這麼多!好啦,就這樣吧。
電話那頭還沒等唐劍飛再問,就掛斷電話,隻能聽見“滴滴滴”的忙音。
他啪地放下電話,狠狠地錘下桌子,甚至疼痛都不覺得。
這個電話真奇怪,在這個時間打過來,又不允許聽者講話,簡直就是戲弄他嘛!
作為軍統特情站申城分站副站長,唐劍飛心裏敏感度達到警覺程度。誰打來這個電話?她的用意又是什麼?如果她告訴我一個假情報我該怎麼辦?如果她的情報屬實我又該怎麼做?她是自己人還是敵人拋出的誘餌?是誰讓她打這個電話,是自己人還是敵人?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真的可能是自己人。無論怎樣,明天他都要去趟白雲路,看看那個郭大江是不是真的叛變了。他下意識摸起相片,又很仔細地辨別起那個女人來。
當時鍾敲響十一下的時候,他又聽到了熟悉的高跟鞋的聲音。他心頭一凜:又是那個讓他頭疼的女人。他知道,許毓純又來給他送吃的,這是個頑固不化的女特務,專司軍統申城諜報站諜報收發工作,很有粘度的那種。她就是這個諜報站一枝花,有很多人圍在她身邊,黏黏糊糊,但許毓純卻視而不見。她就喜歡唐劍飛,當眾也好,暗地也罷,她都不掩飾自己的喜歡。她經常約唐劍飛,雖然唐劍飛很少給她麵子,但她就是不計較、不退縮。始終跟著他,向著他,甚至唯他馬首是瞻。
唐劍飛迅速抓起照片,塞進他的內衣口袋裏。
許毓純左手挎個精致的美利堅萌包,右手拿盒精致點心走進來。
她開口問:“我的唐大少爺,今個怎麼這麼閑呀?”
唐劍飛故意沒搭腔,仍舊假裝擺弄手裏那枝槍。
許毓純一臉無奈的表情,她把點心放在他近旁的桌上,懶洋洋地說:“姑媽真是的,這麼晚了才叫人家吃飯,還讓我捎這個給你,你說你都是哪輩子積來的?”
唐劍飛故意邊擺弄槍邊說:“我就知道,有人不稀罕我,不稀罕就不要來嗎!”
許毓純尕聲尕氣地靠過來,斜眼問:“這麼說人家,有點過了啊。”
唐劍飛瞟她一眼,突然覺得有點惡心。今天許毓純渾身上下噴灑一股難聞的丁香花味的香水,這種日資企業生產的香水非常不厚道,不僅價格昂貴,裝盒精美而且給人一種壓迫神經的氣味。丁香花如果是那種淡淡的也就罷了,它偏偏是那種濃烈又刺激的。換成浪蕩公子,肯定會一頭鑽進女人懷裏,但對於像唐劍飛這種高貴又事業有成的氣質男人,顯然不起什麼作用,覺得惡心就在情急之中了。
唐劍飛故意問:“這個是你姑媽的,是她老人家稀罕我還是你想著我?”
許毓純瞪著一雙驚奇又謹慎的大眼睛,沒好氣地:“都說好心沒好報,我還不信,這回總算見識了。”
話說到這裏,用那雙黑葡萄看了唐劍飛一眼,悠悠地說:“行啦,不領情也沒關係,權當我養條小狗吧!”
唐劍飛嘿嘿一笑,接話道:“是啊,這條小狗還會看家護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