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了了,隻要我的做法是正確的,橫下一條心。”
他堅持自己的治水方略,沒有堵若水河的決口,而是繼續著挖掘之前已經挖的河道。剛巧兩處通連,和決口相通,河水長驅直入,直灌進來。東邊與他相鄰的是臣胲氏,沿河已經築起了堤壩,因玄冥放水進來,使住地的水勢比之前更大。人都嚇得亂跑:“水來了,水來了。”臣胲氣急敗壞來找玄冥:“我這裏築堤堵水,你這裏放水,故意想淹死我們的是不是?”
玄冥向他解釋:“導水,需要一個過程。你放心,我還要繼續向北挖呢,很快就和前麵的水道打通了。”
臣胲不聽他的:“等你的水導出去,我們早淹死了,快給我把它堵起來!”
兩個人相持不下,臣胲就去報告共工。共工來了,玄冥還想繼續說服他:“請一定相信我,導水比堵水有成效,我拿性命擔保,這是一種長治久安的治水方略。我的工程剛剛開始,還在繼續著呢,時間不長就會看到成效。”
以後會不會有成效,共工看不見,眼睛裏隻有滔滔不絕的大水淹著自己。他本來對玄冥有成見,此刻哪能容忍:“臣胲說的沒錯,你就是故意的,想破壞我的治水方略,好輸給顓頊。養個狗都比你忠誠,一個吃裏扒外的東西。”
玄冥氣得一口痰上不來,暈倒在地。
共工又批評後土:“讓你巡查各家築堤,看到玄冥扒河也不製止,豈不是自毀?”
後土說:“你對玄冥太過分了,不能說他的方法不對。扒河治水,將來或者是長久之策,還有利於保護土壤流失。”
“你扯得太遠了。不讓水淹了穀,淹了人,才是目前最重要的。”指著昏倒在地的玄冥:“你現在就給我堵起來,不要裝死。”
說完就走了。
這裏,後土和大橈使勁把玄冥喚醒。他坐在爛泥裏,流著眼淚:“若水人啊,你們又要遭災了。”
看他一副狼狽模樣,大橈反而揚聲大笑。玄冥喘息著問:“你笑什麼?”後土也不明所以的望著。
“有熊氏一個叫大古丁的人,他流傳了一句名言,叫性格決定人生。這話說的就是你,做人喜歡在一棵樹上吊死,還號稱水師呢!有時間在這裏哭,何不去看看人家怎麼做的?”
所謂“人家”,指的顯然就是顓頊,那可是共工的敵人。哀莫大於心死,玄冥望了後土一眼,奇怪的是,後土沒有任何表情。他扔掉手中的木耒,就去了高陽。
顓頊不在,蓐收告訴說:“邑長治水去了。”
“誰,誰叫邑長?”
蓐收笑道:“你們已經落後了,還什麼首領、聯盟那一套。我們這裏叫高陽邑,顓頊是邑長。”
玄冥聽不懂這些,就問:“他怎麼個治水?”
蓐收說:“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回來是要趕造工具,沒時間和你閑話。”
玄冥就去找,到處都是水,路上也是。聽到了一陣陣號子聲從遠處傳來,他很快就找到了顓頊。
高陽原與自己住地屬於同一地域,境況也一樣,也有洪水衝破的決口。但這裏是和自己一樣,沒有堵,而是男男女女在挖土扒河,一條長長的河道像巨龍一樣南北延伸。玄冥一看就看懂了,這種治水方案就是自己的,導。他匍匐在新河岸上,虔誠地禮拜著:“多麼偉大的工程呀,這才是真正的治水。”
顓頊過來:“玄冥氏,你終於來了。”
玄冥依舊在地上沒站起:“我跟共工提出,堵是堵不住的,就是這一次堵住了,下一次還是一片大水。但是他不聽,還懷疑我故意想放水淹死他,沒辦法就找你來了。請拿出至高無上的智慧,救一救若水流域的黎民吧。”
顓頊扶起他:“哦,玄冥,不是你的治水方略不行。而是你急於求成,所以才導致水淹了自己。”
“我怎麼急於求成了?”
“你的設想是正確的,但河道長度不夠,沒有形成河網化。外河水蓄在內陸能進不能出,扒河而治不了水。”
“你也知道河網化?”
“是的。你向北看,我把大水導向了哪裏?”
“看到了,你是把若水河和馬頰河打通。馬頰河四通八達,有無數個水係,無限循環,水留不住。”
“所以,沒有完全能夠把水排出去的河道,過早打通若水,隻會淹了自己。你那是一個有頭無尾的工程。”
“是這個道理,的確是急於求成了。不過,這是我來若水後研究出的治水方略,你怎麼會懂?”
顓頊微微一笑:“我本來不懂,是向你學的呀。”
“我沒告訴過你。而且聽族人說,你去我那裏沒有問過一句,怎麼會懂?”
“是的,我沒有問過你們,那時就是問了你也不會說的不是。我本來對治水沒有經驗,北方水少,就是治水,習慣上的做法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蓐收他們說你會,我就去找你學習,琢磨你的方法,終於被我學來了,這叫知微而見著吧。剛好這一線原有一條南北河溝,被我利用上了,否則,這麼短的時間也不一定能挖通。”
玄冥淚流滿麵:“謝謝你顓頊大人,你救了若水流域。從今以後,這裏就不會再有水患了。”
“你到底是一個會治水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利弊。這條引河還有一段就要打通了,你願意一起幹嗎?”
“願意,願意。”
看他們兩個在這裏說的投機,句芒就問:“叫挖我就挖。但一直不懂的是,打通若河,水不是更多的湧進來了?怪不得共工說你幫倒忙,有意要淹死他們。顓頊也是這樣不是?”
說到水,玄冥侃侃而談:“他呀,隻看眼麵前,沒看到長遠,我講給你聽聽。大水來了的時候,到處是汪洋,誰也擋不住。但是,雨不可能永遠的下,雨水停了之後,地麵上的水很多,如果不導流,始終積蓄在陸地上,這就是水澇。一旦有了導河,這些水蓄不住,不管你下多少雨,就自然順著河流排泄,有的回歸江海,有的流向了那些沒有水澇的地方。相互循環往複,需要水的地方有水抗旱,不需要水的地方就排了澇。這,就叫扒河治水。”
句芒和許多人一樣:“哦,原來如此!”
“共工之所謂的堵,實際上就是攔。洪水可以攔,雨水從天上來,你怎麼攔?堵,那是蓄水抗旱,不是排澇。他固執己見,說他的築堤方案最好,行之有效,是自己的形象工程,不能破壞。殊不知,水治不好,人都淹死了還有什麼形象。”
男女河工們都哈哈大笑。
小祝融說:“怪不得顓頊說,會有人來告訴我們為什麼挖河,原來指的就是你。”
玄冥繼續說:“不過,也不能怪共工。說來容易做來難,要挖開這一段水道,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我一直想從我那裏挖通馬頰河,和若水相連,但石耜挖不起一抔土,木耒又不能下水。隻好用手去捧,去抓,你們看看我的手,指甲都掉了幾個。”
正在這時蓐收來了,扛著許多金器:“你看看這是什麼。”
玄冥這才看到,顓頊他們使用的勞動工具,是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打不破,摔不壞,鋒利得能切斷石頭的真金。他激動起來,順手拿起一柄長鎬:“走,扒河去。”
這裏在導,共工那裏在堵。
共工是最早發明治水防旱澇的人。刀耕火種,需要靠天吃飯,是他認識到水可以治,並身體力行,所以,得到了許多人的擁護。其實,他治水,並不是沒有想過導,而是缺乏勞動工具。憑木石之器挖一條河,實在是不可想象。而堵,就有能力操作,早已準備好許多編織的竹木筐籃,把泥土裝進去,然後一排排一層層堆向決口。這樣,河堤就容易被堵住。看著巍峨的攔河大壩,滾滾滔滔的大水被堵在了若水河中,他自信滿滿:“都說顓頊有智慧,我要讓他看看,誰才是真正的治水人。”
靠近河畔的泥土都被扒光,需要到遠處去運。臣胲累得沒有力氣,滿滿一筐的河泥,越來越背不動。這一天回去吃飯,看見欄裏養的幾頭牛,想到牛比人有力氣,要是讓它來負重,豈不是好。就牽出一條大牛,想讓它去背土。但牛的力氣太大,又性情暴戾,出了圈欄就撒野,係在脖子上的韁繩根本不起作用,橫衝直撞。一頭觸去,一個攔截它的漢子,身上被牛角紮了一個洞。臣胲也被頂了一個仰八叉,幾乎被水淹死,他大怒,拿了一把挖土的刀去砍。牛不怕,低著頭,伸出兩根長長的犄角觸來,他的刀砍下去的位置剛好就是牛鼻子。牛沒服住,跑得無影無蹤。
人看了一場熱鬧,笑話他:“哈哈,牛不喝水強按頭。你不是會跑嗎,去追呀。”
“到處都是大水,它不怕淹死,我怕。放心,隻要不淹了這幾堆草料,它肯定回來。”
過幾天,牛真的回來了,就是回來吃草料的。臣胲不敢妄想讓它來幫人背土了,圈牛入欄。牛身上拴的韁繩沒了,沒處抓,先抓牛尾巴,被牛踩了一腳。就去抓它耳朵,又被頂了一個跟鬥。牛頂他時,自己手忙腳亂一把抓住了牛鼻子,誰知道這家夥竟然一動不動。他好奇,就抓住,還抖來抖去的,牛依舊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