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油菜花開滿地金(1 / 1)

乾隆皇帝在《菜花》詩中寫道:

黃萼裳裳綠葉稠,

千村欣卜榨新油。

愛他生計資民用,

不是閑花野草流。

既可觀賞,又有民用價值的油菜花是花中寶。可是,以為是大地之子的我們,想聞一聞泥土的芳香,見一見油菜花彙成的金色海洋,也得四處打探,四下尋覓。

在尋常的日子裏,從鄉間菜園小徑走過,瞥見整畦金色的油菜花隨風搖曳,仿佛看到金子在那兒閃光。在前往沈從文的故鄉——鳳凰小鎮途中,終於看到豪放的一片花海,這裏的山山水水都被覆蓋上了一層金色的外衣,田野抹上了一片翠綠,其間點點滴滴地透出了一絲絲的淡黃——那是一種精力旺盛、生機勃勃的浪漫宣言。

遠山、苗寨、霧紗在金色的海洋中沉浮。

天,下著迷蒙小雨,前往苗寨的小路滿是泥濘,一行人行走其間,打著花花綠綠的傘,遠遠望去就像模特在金黃的地毯上走台步,身子微微搖晃,手中的“道具”很惹眼。我終於看到大地懷抱裏長出了難得一見的畫麵。一壟壟、一畦畦,溝壑分明,平整有序,無雜草蝸居,整個小山丘梯田似的開遍,由山腳、山腰漫到山頂。到底是油菜花的山,還是油菜花的海?反正金黃的波浪一陣又一陣滾滾而來隨風而往。那些次第開放的油菜花,就像大山孕育出的一茬又一茬兒女,像是躲避熾熱目光的追趕,滿山坡調皮地奔跑。種子散落在山溝溝,一朵兩朵就在路邊的山溝溝旁開著,隻要有土壤的地方它們就無憂無慮地開花結子,我甚至看到峭壁的半山腰也有金燦燦的寥寥無幾的油菜花在那裏笑著,為黑黝的峭壁懸崖凝固一束金色陽光。

常言道:常在花間走,能活九十九。金燦燦的油菜花在迷蒙霧氣中瑩潤多姿,我恨不得在油菜花叢中多停留一會兒,無奈緊跟隊伍走馬觀花。隻能憑借照相機的快門不停地合影,純粹金黃的色彩做背景,人就像在金色大舞台中,無論穿什麼顏色的衣服,都與豔麗的油菜花搭配,再加上細雨初停時,油菜花上掛著水珠,色彩最為鮮豔明潤。拍下花海中的人,拍下花海中的渺渺輕霧,攝下遠山環繞的金色海峽,留下綠水山川的靈氣,將圖畫定格在油菜花的臉龐。讓一縷縷浪漫飄過花叢,在山坡上漫開。就像有情人手挽手在花間奔跑一樣,留下思念,留下一顆滾燙的心,留下一地溫情。

我蹲下身,捏著像發酵好的麵一樣柔軟溫潤的泥土,有些肥沃有些黑。一位苗族老農從小徑走來,見我捏著一把泥土,朝我善意地笑笑,隨後一臉愕然。也許他見慣了親手耕耘的這片土地的色彩,他還能從中看到好似一顆顆金子組成的花朵,為大地造就了一個金色的春天,處處飄香處處令人醉,更看重油菜花的花瓣落盡之後,便長出尖細圓滑、結實飽滿的角,尖角裏結滿了菜子。菜子兒可榨成油,油餅還是很好的飼料,油菜杆兒還可當材燒,燃燒後的灰燼還可作上等的肥料。我想,他們看到這一片金色花之海的時候,心中升騰起來的希望也一樣帶著金黃的色彩吧!

我微笑著凝視他一會兒,點頭表示讚許,卻瞥見他握著鋤頭的粗糙大手青筋凸現,眼裏流瀉著純樸的光。我與油菜花揮手作別,懷裏揣著油菜花的香,參觀了把山川裝點得金燦燦的“花匠”(苗民)的生活空間。亂石壘砌的簡陋房屋前堆砌的整疊的木材,牆壁上裸露著塊塊石頭的臉龐。他們燒的是冒煙的柴草,用的是簡易的鍋碗瓢盆,灶台呢,無非是在屋子中央挖一個坑,就像野炊臨時搭的灶台,在屋裏燒菜做飯,把屋子熏得發黑發亮。這樣的生活何其簡單!簡單的飲食、簡單的願望、簡單的見識、簡單的經曆,用心耕耘那一片沃土,對土地的熱愛視同子嗣一樣嗬護,讓泥土散發一縷縷芳香。他們雙手經營的土地就像畫師的宣紙,山川湖澤就是他們繪畫的文房四寶,日月星辰就是他們藝術構思源泉,村邊的土地正是他們的希望。

我不禁想起那些苗民在陽光下輕拂著這些油菜角,摸著艱辛的知足的樣子。菜角裏圓滾的籽粒,是他們忐忑又滾燙的心。這些生活在原生態的僻遠山區的“藝術家”們,創造了人間最輝煌的色彩——金色圖案,令旅行家們歎為觀止,為畫家們提供最原始的素材,為詩人醞釀最浪漫的詩情,他們雙手描繪的金色春天,生活的世界卻被遠遠地摔在春天的背後,生活的寒流一直縈繞在他們的空間,他們那雙有力的大手把成片的油菜花伺候得金燦燦,然而,多大的土地才能栽種出與一克的黃金等價?

多情應笑我,蒼茫大地何其大,千裏迢迢不辭遠行才在比較封閉的山區看到油菜花之海洋,甚至把看油菜花當旅遊的緣由,心裏實在憂喜參半。

獲中國散文學會舉辦的2010年全國散文論壇一等獎 入編《當代散文家大辭典》的配套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