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際,假如能到荔枝園裏去,在蟬兒的歡叫聲裏既飽口福又飽眼福,沐浴清爽的風,聞著醉人的果香,領略一下在海濱、別墅等避暑勝地尚不能比的自然之景,實在別有一番趣味。
我每年暑假期間都要回到盛產荔枝的老家——詔安,樂此不疲地到親朋好友的荔枝園逛一逛。
當我漫步在荔園小徑時,小徑兩旁茂盛的荔枝樹,像一把把綴滿了晶瑩的“紅寶石”的墨綠色大傘,擋住了藍天下的驕陽,隻在地上落下了隱隱綽綽的斑駁的影子,多情地為我帶來一幅清涼的世界。蟬兒呢?躲在樹梢,麵對著掛滿枝頭紅荔枝,情不自禁地施展自己美妙的歌喉,“嘰……嘰……”仿佛有樂師在指揮似的,一呼百應,此唱彼息,彼唱此息,聲音高、低、宏、細、徐、急,歡快而悠揚。這聲音的頻率恰恰與人的心弦頻率相似而共鳴,一道歡唱這鄉村的荔園小調。
我由衷地感謝大自然的魔術師,居然在荔枝紅透的時節讓無數的蟬兒招徠人們,使人們腦海裏的許多喧囂與嘈雜悄然消失,讓夏之曲,心之聲伴隨我的行程,我走走停停駐足凝望,一不小心,沉甸甸的低垂著的紅荔枝嬌滴滴地親吻我的臉,我忍不住用手輕輕托住它,好沉喲!一串紅荔枝足足有幾十顆,果大色鮮味美,正如白居易在《荔枝圖序》中所寫的“殼如紅繒,膜如紫綃,瓤肉瑩白如冰雪,漿液甘酸如醴酪……”假如貴妃娘娘轉世再吃了我家鄉的荔枝,說不定會認為當年“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的荔枝當屬我們的呢。
其實,在荔園裏吃荔枝是一種玩賞,一種情趣,一種友誼,一種回味無窮的生活境界。特別是今年,我比往年多了一份祝福與驚喜的心情。來到果園,望著滿山遍野的紅荔枝,沉浸在荔枝的海洋裏,看到果農獲得的累累碩果,心中蕩漾著幸福的漣漪。
在我小時候,到荔園也隻能撿那些掉在地上的又酸又澀又小的荔枝,因為大人說鮮果子要留著賣好價錢換油鹽。有時要吃上一顆像樣的鮮荔枝,頗費周折,鬥智鬥勇,夥伴們往往借“守園”的機會嚐鮮,或猜謎,“紅的牆,白的牆,裏麵躲著黑新娘——荔枝”,或看看“誰能爬上樹梢捉到會鳴叫的蟬兒”……猜中或做到才能賞。那時吃荔枝真正覺得是一種口福、一分牙祭,稀罕又津津有味。而現在呢?隨手地摘,刻意地挑選荔枝王國的佼佼者,在沒經曆過缺失與渴望的孩子心中竟然還覺得不夠味。這大概緣於不是自己親手勞動所致吧!
我們在荔園裏徜徉了大半天,幾位同行的朋友及孩子在荔枝樹下坐著、倚著、談笑著,我透過樹的縫隙遠望藍天,隱約聽到有人在議論:“這麼多的荔枝銷路在何方?”是啊!總不能自產自銷自食其果吧!蟬兒依舊“嘰……嘰……地唱著歌,”我在蟬兒年年如是的歌唱中仿佛看到一輛輛汽車載滿了一筐筐鮮豔紅透的荔枝在高速路上奔馳,送往祖國的大江南北,讓詔安的荔枝盛名遠揚,讓炎黃子孫都來品嚐果之珍品;荔枝加工廠正在忙碌地製作荔枝罐頭,銷往國內外;烘焙的荔枝幹驕傲地在各大商場的櫥櫃裏招搖;宴會上的美味佳肴中有鮮紅的荔枝在其中……哦!客商如雲,競相加價,而不是獨家客商在那裏“殺價”。
我希望為荔枝的成長付出艱辛的農民,黝黑的臉上有著知足的微笑!荔枝王國像偉大的魔術師幻化出了銀行的存折、生存的希望!但願天下的果農盡歡顏。
2008年7月30日《福建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