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用璀璨的星光撩開黑色的夜幕,翻開記憶的扉頁,滿滿地寫下了雋永的文字……
時光用犀利的筆,不斷描繪著夜的世界,光影交錯,變幻莫測。
曾經,夜的黑給人一種恐慌的思緒,鬼魅妖魔在黑夜裏粉墨登場,叫人拒絕黑夜的到來。
還沒電的時候,黑暗編織著一幅幅心驚膽戰的生活圖畫……
通常是昏暗的煤油燈下,人們從盤古開天辟地,老彭祖活到九百九十九歲開始講到妖魔鬼怪、鄉下鄰居誰家的孩子多,生活中露醜的身邊事兒也不少……印象最深的是下鄉的知識青年講東郭先生和狼、梁山伯與祝英台的傳奇。
夜的黑,像一張巨網把鄉村世界罩住,有時感到窒息和恐懼。如果在黑暗天地的郊外走,就像閉著眼睛把自己送到一個不知隱藏著多少“機關”的地宮裏一樣,得有聽天由命的打算。有走夜路經驗的長輩說,夜晚在郊外走最好是打赤腳,這樣即使踩到路上的蛇,蛇也會從溫軟的腳底足弓處溜走,不至於襲擊人。一定要昂首挺胸,兩眼必須直視遠方,目不斜視,大有“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的英雄氣概。我還是個“紅小兵”的時候,晚上要到學校學舞蹈,途中必須經過一片茂密的荔枝林,那裏偶爾會有停屍在那,所以特別嚇人。我們幾個夜晚經過那裏,提著“船火燈”,幹脆就唱“東方紅,太陽升……”嘴裏心裏有了太陽,萬丈光芒仿佛就要從天邊照射出來,夜的黑也被驅逐“出境”。同伴中有位尼姑的養女,叫我們念“南無阿彌陀佛”……反正招數挺多的。說實在的,盡管有“錦囊妙計”,走上黑黑的路,心,還是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感到不安,回到家才會舒了一口氣。望眼欲穿,盼望親人回家的心,同樣像懸在半空的氣球,隨時都會崩炸。如果不出門,不獨處一室,夜的黑便成了凝聚彼此之間心理距離的靈丹妙藥。在牆壁處處幻影漂移的夜晚,人與人特別需要減少距離,特別需要親近的人在身邊,親人的聲音就是和煦的春風,親切的話語就是滋潤心脾甜甜的蜜。如果用現代的語言說給你留個人的空間,在那時可能是一種類似關黑房子的處罰。更何況那時居住的房子往往又小又擠,三代同堂的家庭也不少,人與人即使像刺蝟一樣渾身長刺,也可能因為夜的黑而改變自己的個性,變得可親可近。這樣,的確感到溫暖人心而不用懼怕夜的黑。
其實,生活本沒有過不了的坎兒,麵對貧困生活的千溝萬壑,應該是有許多關注與期盼的,“夜半三更盼天明,寒冬臘月盼春風……”那顆心,在期盼中得到安慰,意誌得到強化,靈魂得到淨化。小時候鄉下生活困難,每到夜晚,望著星空遐想,茫然而又空洞,再怎麼想象也期盼不到現在的社會情形。隻懂得初一盼十五月圓,聽大人根據月亮的圓缺掰著指頭算計海的潮汐漲落,算計什麼時候有海魚可買。沒有月亮的晚上,坐在天井裏或者陽台上望星空,那些寶石似的閃著亮光的大小星星就是交流和對話的對象。牛郎織女星、北鬥星的名字在那時就像現在的明星一樣牢牢地記在心裏了,不像現在,城裏天空的月亮和的星星躲得好遠好遠……
一想起夜,就想起夜的黑,想起恐怖的情形,糾結於心,難於釋懷。
時光真是神奇的萬金油,什麼事兒經它塗抹,會產生意想不到的結果,點點滴滴的生活記憶綴在一起,就是一幅獨特的圖案,還真有些味道。
二
現在,麵對城市裏花花綠綠的世界,恍若一眨眼工夫,夜的黑已經不足懼,夜的景色、夜的味道也慢慢在改變。白天,各自“蝸居”在謀生的崗位上,受到各種“經緯”的束縛,夜色裏,欲望似翩翩蝴蝶處處飛……
在到處燈亮如白晝,霓虹燈閃爍著醉人之光的夜色裏,熾熱的空氣燃起喧囂之火,寧靜的夜晚變得不寧靜。
生活的情形總是有一定的慣性,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活在當下,熙熙攘攘的不像過日子倒像是在比賽,有時候就身不由己被欲望牽著鼻子走。日與夜,大致各半,在時段上各有十二小時,不過,真正意義上的夜卻在縮短,靜下來的時候可能不過三小時,也就是淩晨兩點到五點這個時段,滿世界相對有個夜晚的樣子。假如天上的星星就是智者的眼睛,悵寥廓,蒼茫大地,何其灼灼,晝夜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