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外,石徑邊,萋萋荷葉碧連天。一個白點宛若浮萍上的白露,孤身一人站在半池翠綠前的台階。
涼亭裏,荷塘旁,茶韻淼淼映荷香。一身華服的長者側對著半池蓮花,眾星捧月似的被圍在中間。
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了麵前的白點,誰都沒有注意到背後那個躡手躡腳悄悄遛來的小丫頭。
“小兄弟,平時靠什麼為生?為什麼會在街上流浪?”禦史不語,隻顧低頭品茗,反倒由府上的管家穆非發問。
白衣少年先是一個利落的跪禮,這才畢恭畢敬地抬起頭來。
就在這一刻,他聽到了眾人的抽氣。
確切地說,是眾人驚豔的唏噓!
如雙也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涼氣,在視線對上他眼睛的刹那,她竟然忘了要呼出來。
這是怎樣一副清澈如水的眼眸啊!根本就是一對幽蘭的水晶,幹淨得沒有一點雜質,晶瑩得仿若透明,似乎讓人隻要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心底去似的。
這個瓷娃娃究竟是男是女?為什麼穿著男性的衣服又被穆管家稱作小兄弟,一張臉卻長得像個女孩子?
如雙小小的腦袋想不到什麼詞彙可以形容這種美麗。
他漂亮得像個女孩子!
不對,他漂亮得勝過女孩子!
還是不對,他漂亮得勝過所有的女孩子!
如雙此生但凡見過的女子,不管是家裏的丫鬟隨從,還是宮裏的瑸妃宮女,居然找不出一個能美過眼前這個白衣少年!
“我本不住在這裏,一年前來京城投靠親戚!”他臉上幹淨得像張白紙,表情單純得沒有半點瑕疵。“可是後來沒找到親戚,盤纏也用完了,我就淪落到了街頭成了乞丐……”
他?
他是小乞丐?
如雙驚得目瞪口呆。
就在這一刻,他也看到了忘記躲藏的她,幽蘭幽蘭的眼睛有了焦點。
“在街上流浪的時候吃了很多苦,總是被人欺負……”他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什麼東西,目光悠遠而又清長,像是陷入了回憶,有點彷徨又略帶感傷,雖然仍是麵無表情,身上卻縈繞著深藍色的憂鬱。就連那雙水晶做的眸子都蒙上了薄薄的霧氣,釋放出讓人無力抵抗的妖嬈。
其實這身世本來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隻是他這幅坦誠而又乖巧的模樣實在太討人喜歡了,眾人情不自禁地發出高高低低的歎息。
就連如雙自己都差點就後悔了,自己兩天前還欺負過這麼一個淒慘的他。
可這是在她看到那道熟悉的電光之前。
就是這道電光,比刀尖還要犀利,像寒冬一樣冰冷,曾經讓她在放下戒備的瞬間就慘遭他的毒手。
同樣一道電光,趁著禦史低頭喝茶的空隙,從他的眼底一閃而過,那掛著淤青的嘴角同時勾起了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是不是看錯了?如雙趕緊揉了揉眼睛。
漸漸清晰的視線裏他仍然像張白紙,清純得像個白癡,那抹詭異的笑早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管家穆非同情地詢問。
“不知道……”他依舊沒有表情,仿佛天底下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皺一下眉頭:“我想我應該會回到街上繼續乞討,但總有一天我會存到足夠的錢,拜師學藝,養活自己!”
好一個人窮誌不窮的少年郎!
這一刻萬眾矚目的他看起來真的好耀眼,身陷貧寒又窮途末路,小小年紀竟能表現得如此堅強。目光從容自若地望向前方,像是勇敢地麵對自己前途未仆的人生。
眾人禁不住又發出了一聲聲感歎。
可隻有如雙知道他在看什麼!
涼亭後麵一個奇醜無比的小丫頭,鬥雞眼裏隻剩下眼白,兩個鼻孔被推成圓餅,一條舌頭還在嘴巴外麵拖得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