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浪滾過田野,發出沙沙的響聲。芒果樹和椰子樹的樹梢聳入碧空。越過這些樹木向遠處望去,地平線上低垂著棉絮般的白雲。棕櫚樹葉的邊在微風中起伏著。沙洲上的蘆葦就要開花了。一派令人心曠神怡的景象。
剛剛踏進家門的遊子的感懷,望眼欲穿的親人們的熱切期待,這秋日的天空,這世界。輕柔的晨風,樹林、灌木叢以及河中微波為風吹動而發出的瑟瑟顫抖,這一切會合起來,深深地觸動了我年輕而寂寞的心。我從窗口向外眺望,心裏有說不出的歡樂與悲傷。
從路邊窗口看到的世界掠影,使我產生了新的願望,或者不如說,使我的宿願以新的形式出現了。前天,當我坐在船窗邊時,一隻小漁船從旁邊漂過,船夫唱著一支曲調並不十分優美的歌。但它使我想起了多年以前的一個夜晚。
(選自《孟加拉掠影》,劉建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85年版)
妙語擷萃
我以為,像人一樣生,像人一樣死,熱愛並相信世界,既不把它看做是造物主的幻想.也不把它視為魔鬼的誘惑,就足夠了。
閱讀賞析
諾貝爾文學獎頒獎詞稱《孟加拉掠影》表現了泰戈爾“觀察事物範圍之廣泛”,“他的內心對各種不同類型的人物的命運和遭遇的同情”,“足以證明他的多才多藝”。《孟加拉掠影》就像采集自孟加拉鄉間草葉上晶瑩剔透的露珠,情真意切且如詩如畫,流暢清麗又深蘊哲理,稱得上泰戈爾散文中的精品,反映了他獨具個性的散文風格。
泰戈爾的散文風格質樸、清新自然,有著“清水出芙蓉”之美。正如作者自述的那樣:“隻有把詩的語言和表現手法的那種華麗而羞澀的麵紗揭去,在散文自由的天地裏,行文才得以自然。”所選的《孟加拉掠影?十九》正是這種風格的集中體現。在這篇寫於孟加拉的“春節”前夕的散文中,作者娓娓細述了遠方遊子回歸故鄉的場景,並由此抒發了萬千感慨。“棉絮般的白雲”、搖曳著蘆葦的沙洲、還有“輕柔的晨風‘’與”河中微波“構成了令人浮想聯翩的秋景,作者”年輕而寂寞的心“從遊子歸家的現實飛回孩提時代的月夜,想起了月光下駕舟放歌的浪子。泰戈爾就像一個寫意派的繪畫大師,讓孟加拉的一草一木在他的筆端充滿靈性。從他那和大自然一樣親切自然的文字裏,我們看到恬靜安寧的靈魂與自然的相互和諧,充滿了印度式濃鬱的東方情韻。不過,態戈爾散文最動人的地方還是來自他那博大悲憫的心靈中”詩意盎然的思想“。他不僅在回憶往昔中感歎韶華易逝,更在生死的無常中抒發理想主義的情懷:“帶著詩人的歌曲”,“就像熱切的疾風”“走遍全世界”,“把歌唱給人們聽”。事實上,泰戈爾也正是這樣做的。他運用爐火純青的技巧和清新雋永的語言來歌唱他的“泛愛”理想,使他的作品成為真、善、美的完美融合並同時被全世界所接受。這就難怪冰心會對泰戈爾推崇備至:“讀其書,我好像探得了我生命中的生命.探得了我生命中的泉水一樣。”
延伸閱讀
鏈接一泰戈爾世家和泰戈爾的童年
泰戈爾家庭原姓塔克爾(孟加拉人的尊稱,意為“聖”),泰戈爾是它的英文變稱。泰戈爾的祖父德瓦卡納特“王子”。同時他也是一位思想家和文化名流,當時許多進步人士的改革運動都得到他有力的支持。
這位“王子”的繼承人德本德拉納特不同於父親的熱衷社交,他性格內省慎思,潛心於哲學和宗教著作的研究。他兼具三種不同的氣質:對宗教的篤信,對藝術的敏感,對實際工作的精明善斷。對名氣更大的兒子,他的影響無疑是深遠的。他的溫文爾雅、尊貴大方,博得了“瑪哈希”(意為“大聖人”)的美稱。
德本德拉納特有個龐大的家庭,他擁有15個子女。女兒婚後,女婿也長住於他家的。此外,還有一些親戚和眾多仆從。子女是在充分的自由和嚴格的家教、對宗教的虔敬與對美妙生活的享受緊密結合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這個家庭繼承了父親所熱愛的印度文化傳統,又深受西方文化影響,常舉行哲學和宗教討論會、詩歌朗誦會,經常演戲,還有不時安排的音樂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