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月箏也不再應話,幾人之間的氣氛著實有些壓抑。
勉強聊了幾句,譚月箏望了性情大變的袁素琴兩眼,隻是覺得有一種難以言明的苦澀阻在喉頭,渾身不自在,便隻能早早地告了辭。
出了憑欄宮,譚月箏剛要上轎,卻忽然聽見一道尖細嗓音,“參見譚昭儀。”
譚月箏放眼望去,一個看著麵熟的太監邁著小步,小跑著過來。
譚月箏想了幾下,方才想起來,這是皇後身邊的太監總管劉德茂。
這可是真正在皇宮之中極有影響力的人物,便是比之李鬆水都不會差上多少。
譚月箏見他過來,便俯身行了一禮,“見過劉公公。”
劉德茂欣喜笑笑,“真沒想到譚主子還能記得老奴。”
嘴角輕翹,譚月箏笑著道了一句,“劉公公協助皇後統領三宮六院,誰人敢不記得?”
這一句話聽得劉德茂更是心花怒放,也是讚道,“真不愧是譚貴妃的後人,這般機靈可人,怕是將來又是一個絕代女子啊。”
但是譚月箏顯然聽出什麼,“公公與我姑姑可是舊識?”
隻是問完,譚月箏便暗暗罵自己笨,皇後與姑姑當年極為親密,她身邊的太監怎麼可能沒見過姑姑?
但這一句話,卻使譚月箏得到了出乎意料的一句應答。
劉德茂環視一眼,見四周無人,便是茯苓都站得遠遠地,便壓低嗓音,道了一句,“譚貴妃之案,涉及勢力之廣,參與人物之多,怕是如今譚姑娘都無法想象的,因而,莫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在這皇宮之中所發生的事,莫說耳聞,哪怕是自己親眼所見,都不要絲毫無疑。”
這句話有些震撼,再加上他那句一如告誡晚輩一般的“譚姑娘”,使得譚月箏呆立在當地,久久不能回神。
心中本像是破開的迷雲,複又聚攏起來,鋪天蓋地。
見她沉思,劉德茂也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站在一旁候著。
過了良久,譚月箏出神的眼睛方才有了幾絲清明,視線複又聚攏起來,看著劉德茂,眼神有些複雜,“劉公公是說,誰都不能相信嗎?”
劉德茂嘴角掛著笑,那抹笑不張揚,不得意,也不咄咄逼人,像是自始至終生長在他的臉上,讓人如沐春風,極為舒服。
他點點頭,“是的,誰都不能相信。”
譚月箏忽然調皮笑笑,像是想緩解一下這尷尬可怕的氣氛,“那劉公公您呢?也不能相信嗎?”
劉德茂卻是仍舊笑著,一字一句,“是的,我也不能輕易信之。”
譚月箏怔住。
劉德茂見自己要說的也差不多了,便換了種口吻,帶上了一絲尊敬一般,“譚昭儀,皇後娘娘請您過去一敘。”
譚月箏聽著他忽然又是疏離起來的語氣,心中有重重迷雲無法破開,隻能點點頭,“月箏這便隨您去。”
劉德茂點點頭,弓著身子,走在前麵,譚月箏深深望了他幾眼,方才上了轎子,一眾侍女太監隨著劉德茂的腳步,奔了落鳳宮。
行了許久,落鳳宮的朱紅宮門已經赫然在望。
“譚昭儀駕到。”劉德茂站定,中氣十足的喊了一聲,有太監接著他的喊聲重複報了一句,接著一聲一聲,直到傳到皇後娘娘富麗堂皇的寢宮之中。
“哦,譚家丫頭來了。”羅紫春放下自己手中的紫砂雕金茶杯,蛾眉輕挑,道了一句。
江貴妃盯著皇後的茶杯,渾然沒有聽到那句話一般,“姐姐這個茶杯,可是官窯最新烤製的一批?”
羅紫春淡淡點頭,“這紫砂杯是宮中一流大師親手燒製,已經用茶水泡了九天,茶味已經入了杯子的材料裏,便是倒杯清水,飲用起來都會帶著淡淡的茶香。”
“真是巧妙。還有上麵的那金雕,是隻鳳凰吧,火鳳出巢,真是大吉大利的雕刻。”江貴妃不禁嘖嘖稱奇。
“妹妹若是喜歡,我這裏還有一套,下來讓劉德茂給你送過去。”
江貴妃聞言大喜,“何必等到那時候,姐姐這便給我取來吧,讓妹妹先過過眼癮。”
羅紫春無奈搖頭,“青虹,去給江貴妃將那套紫砂茶壺茶杯取來。”
皇後身邊一個很是俊俏的女子聞言,點點頭,邁著小碎步便往外走去。
哪知正好碰上譚月箏往裏走來,她清亮喊了一下,“參見譚昭儀。”
譚月箏衝她點點頭,打量了她一眼,不禁暗暗心驚。
此女子走路極為穩健,但又不失靈動,太陽雙穴隱隱向外凸出,一看便是身手不凡之人。
僅僅是一個婢女,便有這般身手,真不愧是統領後宮的落鳳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