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娥走了,當初盛極一時的丹鳳宮終究淪為廢院,這皇宮便是這般,主子一抓一大把,誰都不會刻骨銘心的記著誰。
丹鳳宮一應侍婢太監剛剛被打散分派各宮的時候,許是還會有人在他們背後指指點點,但是再往後,便也無人提及了。
這皇宮之中每天都上演著驚心動魄之事,一個被貶良娣的事情,便是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都有些不夠格了。
“主子,憑欄宮到了。”
轎子停住,外麵傳來茯苓輕柔的嗓音,譚月箏這才自神思中回過神,款款的下了轎子。
往那裏一站定,不少在憑欄宮外把守的侍衛皆是雙眼一亮。
今日她穿著一件金絲滾邊的藏青色直領錦衣,身後逶迤地拖著長長的杏仁白暗花織金長裙,一頭黑亮的青絲被一支鎏金鳳尾簪輕輕挽住,膚如凝脂娥眉淡掃,整個人立在那裏,宛若寒冬枝頭一朵淩寒而立的梅花。
“譚昭儀到!”眼尖的太監急忙扯開嗓子通報。
譚月箏剛要抬腳邁進去,忽然見到宮門外另一處,還停放著一個金紫色的花紋轎子,當下眉眼一喜,腳步都是快了幾分。
“主子您慢些,別摔著自己。”茯苓拖著譚月箏長長的裙擺,在後麵步子急急地跟著。
“袁姐姐今日來了。”譚月箏隻是這麼說了一句,步子絲毫不見慢下來。
自袁素琴流產之事後,袁素琴以身子不適為由,已然在自己的撫月樓悶了將近一個月,便是譚月箏****去見,都是一句身子不適,見不了客淡淡地被拒之門外。
譚月箏心中雖然失落,但還是願意去相信袁素琴的借口。
當局者迷,這般推脫,分明就是不想見她,但她卻絲毫不願意這般想。
茯苓見狀唯有輕輕歎口氣,默默跟在身後。
“袁姐姐。”譚月箏入了大殿,驚喜地喚了一聲。
甫一進入大殿,她便見到了袁素琴,驚喜之情思念之意噴薄而出,想都沒想便喚了一句。
但是袁素琴卻像是沒有聽到,頭也不抬,淡淡地喝著自己手中的清茶。
譚月箏這才細致地著眼望去,袁素琴變了。
之前的她,衣著素雅,時而一臉恬靜,時而一臉嬌嗔,時而一臉淡然,雖然被稱為琴藝冠絕天下的京城第一才女,但還是免不了小女人的性子,也懶得為自己的表情披上一層裝飾。
但是如今,她穿著一身修身的黑色長袍,袍子上以血紅色繡出大朵牡丹,而她的臉上,被畫上極為濃豔的妝容,那些妝底粉末,像是凝固住,把她真實的表情囚禁在裏麵,展現出來的,是一幅拒人千裏之外的淡漠。
見譚月箏有些尷尬,江流蘇嬌俏笑著試圖化解矛盾,“譚姐姐來了?快先坐下吧。”
譚月箏聞言禮貌地行了一禮,便在袁素琴的對麵,靜靜坐了下去。
左尚釧見她落座,眼珠子便滴溜溜轉了起來,有些迫不及待一般開了口,“譚昭儀,尚釧有一事不知當不當問。”
譚月箏察覺到左尚釧語句中的疏遠,心中了然。
如今宋月娥被貶,皇後的一個爪牙生生被她們幾人合手掰斷,左貴妃如今自然是用不到她了,怕是左尚釧這般疏離,便是左冰之授意的。
心中雖然有些鄙夷,但是嘴上自然不可以說出來,譚月箏溫婉一笑,自己的思緒不露分毫,“不知左姐姐想問什麼?”
左尚釧幽幽歎了一口氣,“哎,我那紅纓宮人手本就不怎麼充足,再加上如今我進位太子昭媛,一應事務又是多了起來,人手有些不夠呢。”
譚月箏峨眉輕皺,望了一眼正在望著她們的江流蘇,“人事職權在江昭儀的手上,左姐姐告訴我作甚?”
左尚釧搖搖頭,“太監婢女之事我已然和江妹妹說過了,這倒沒什麼。”她滿眼期待地望著譚月箏,“但是我紅纓宮侍衛也想要填一些。”
“侍衛?”譚月箏納悶,“便是侍衛,我也無權調動啊。”
左尚釧聞言立馬接了一句,“但是光總管有調動之權啊。”
她一字一句,更是緊緊盯著譚月箏的表情,“光總管身為東宮侍衛總管,想給我紅纓宮調來幾個好手,應當不難吧,隻是我與光總管沒有什麼交情,隻能勞煩譚昭儀了。”
譚月箏聞言麵色微變,雖然及時調整,但還是被左尚釧捕捉到。
左尚釧心中一喜,果然有問題。
譚月箏平複一下心情,不急不緩地解釋道,“我與光總管隻是有過數麵之緣,談不上什麼交情,若是姐姐需要侍衛調動,便自己去與他說,想必光總管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
見譚月箏話說得滴水不漏,左尚釧像是有些失望一般,隻能輕輕歎了口氣,“那好吧,待得來日,我親自去找光總管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