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人生的際遇是很神奇的,生活在這個無神論的唯物主義空間裏的人們,偶爾也會有那麼一絲絲頗富有戲劇性的第六感,比如楊玄直到把車停好以後,心裏才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好像有點不祥的預感。
楊玄在車裏坐了一會——她雖然已經離開了百興,但是收購美和奶製品生產線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在她策劃下一步一步進行的,即使是現在也仍然在關注著,而就楊玄個人判斷,她覺得現在百興應該是一片向好、而且沒有什麼內憂外患的時候,所以……作為百興的股東之一,應該不算很打擾吧?
……吧?
於是她毫不在意地關上車門往百興大樓裏走過去。
路依依這天正好值班,中途看見李伯庸接了一個電話,聲氣立刻低下了八度。
這男人最近好像已經顧不上打理自己了,整個人處於一種奇異的頹廢裏,連臉都因為沒時間時常刮而冒出一臉胡茬,這形象要是換一件美其名曰“波西米亞風格”、其實就是瘋瘋癲癲的衣服出門,簡直就是個背著單反在山溝裏亂竄的“文藝男”。
連他根深蒂固的二逼氣質,都被打擊壓抑得變成渣渣了。
這些是為了什麼,路依依心裏知道,她不但知道這個,還知道公司裏盛傳的謠言——關於一個無恥的小三秘書怎麼樣上位離間原配感情,又怎麼樣在老板舊情難忘的情況下備受冷落,夾在中間左右不是人的故事。
其實對於一個生來比別人精致一點,又擅長打扮得比別人都好看的姑娘來說,有的時候這種帶著惡意的桃色中傷是不可避免的,畢竟大家都是普通人類,漂亮姑娘在某些方麵,確實比普通的姑娘有多得多的便利,所以相應地也要付出代價。
比如路依依她其實很無辜,路依依承認,她確實一直在心裏覺得楊玄沒什麼了不起的,而同時又總是難以控製自己地去模仿她的一些行為,但是關於楊玄和李伯庸突然莫名其妙地掰了的事,以及為什麼楊玄從百興出走,她真的很無辜,並且一點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這種名聲對於任何一個女孩子而言都是一種侮辱,有一段時間,路依依幾乎覺得自己有些在百興呆不下去了,她其實確實有點小心機,不過本質上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姑娘,感覺好好的,從天而降一個屎盆子扣在腦袋上,連反駁都沒有機會。
身為助理,她幾次三番在其他辦公室的人找不到李伯庸的時候被人問東問西,有些不得已……當然也出於一些別的原因,有一段時間她隻能天天跟著李伯庸,替老板保持手機暢通。
看著他一趟一趟地被趙軒從魚龍混雜的酒吧裏揀出來,看著他糾結痛苦,看著他在辦公室裏坐到一半,突然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地開車離開,之後又大概沒有找到他想找的人,垂頭喪氣地回來……
路依依覺得自己想不通——為什麼這麼好的一個男人要為一個普通“職校”出身,看不出有任何特異之處的女人這麼痛苦呢?難道因為她漂亮?因為她家世好?
難道先天的東西真的就能抵擋住後天所有的努力?
如果她也有楊玄的背景和出身,難道不會比她更耀眼麼?
到如今,路依依仍然固執地認為楊玄是個富家女,這大概是出於一種自我保護心裏——好像這樣,她就沒有什麼好和對方比較的,因為她們根本就沒有站在同一個水平線上。
助理辦公室以前是李伯庸的休息室,隔音效果並不大好,李伯庸說話的聲音她聽得清清楚楚,那口氣一聽就是家裏長輩給打過來的。
“嗯……是,對,您放心,”路依依聽見李伯庸頓了一下,似乎有些艱難地笑了笑,“我沒出息,都這個歲數了還用您給出頭,我隻是……”
隻是什麼?路依依湊近了門板。
“好,我知道她回來了,馬上就過去,您放心吧……這事,我確實有不對。”李伯庸說,“我明白,不應該逼她,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