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也會很沒有安全感,迫切地希望從楊玄那裏看出一點“不離不棄”的端倪來——人的本性就是得寸進尺,別人太拿自己當回事了,就會恃寵而驕,心理上把自己抬上一個層次,覺得自己了不起了,應酬的時候很多同事都抱怨過家裏老婆管太嚴,粘人麻煩。
可是到了李伯庸這裏,他又總是感覺不到自己的重要性,總覺得楊玄就是他手裏牽著的一個風箏,稍微一放線,就飛得看不見,手裏隻有一根起起伏伏細細的線還是真實的。
李大伯在電話裏歎了口氣:“你還是覺得自己不行是吧?所以總覺得人家不是真心的,其實我也覺得你不行。”
李伯庸:“……”
李大伯恨鐵不成鋼地說:“誰都有往外跑的時候,可是你看見哪個在外麵的人不願意回自己家呢?”
不願意回的,不是自己家。
小時候總聽說狗不嫌家貧,貓沒有良心,吃飽喝足伺候好,還要看好了,不然說不定哪天有了更好的主人,就連舊人也不認識了。
直到看見楊玄他們家鬧鬧,楊玄出門的時候常年開一扇窗戶,鬧鬧要是願意出去,就自己出去玩,貓一旦年紀大了,就會有那麼點要成精的意思,會開水龍頭自己喝水,會把櫃子扒拉開,叼出裏麵給它預備好、分放在小袋子裏的貓糧,一開始楊玄還把它寄養在別人那,後來發現人家有吃有喝,非常自得其樂,也就把家扔給它稱王稱霸了。
李伯庸一開始還替她擔心,怕貓丟了,可是後來發現鬧鬧偶爾出去透氣,也從來不走遠,充其量就是在附近轉一轉,還知道躲著人,一到時間就會自己回來,好像養成了某種生物鍾一樣。
連貓這種看起來沒有定性的動物,也知道回家。
李伯庸放下電話後立刻披上外套——打算直接去楊玄工作的地方堵人,這次可是有內線消息,一定能堵到。
他決定要去把自己的貓撿回來。
一直聽著的路依依突然有種衝動,這讓她立刻推開了自己小隔間的門,在百興二樓人跡罕至的樓道裏追上了李伯庸。
她覺得自己突然明白了小時候看電視劇版的《紅樓夢》裏晴雯姑娘臨死時的一句話:“論理不該如此,隻是擔了虛名,我可也是無可如何了。”
她一抬手攔住了李伯庸,深吸一口氣:“李總,我有事和你說。”
李伯庸腳步一頓,繼續往前走,頭也不抬地說:“我出去有事,公司裏的事已經交代好趙軒了,你去找他吧。”
“不……不是公司的事,”她小碎步追上李伯庸,看起來有些氣喘籲籲的嬌弱美,低低地說,“是一點私事?”
李伯庸抬手看了一下腕表,有些著急,他擔心楊玄晚上有應酬,怕到了晚飯的時間就找不著人了,但還是勉強耐著性子說:“那你先說。”
路依依在他麵前站定,微微抬起頭來,露出她那雙眼線筆稍微拉長了兩毫米的眼睛,這使她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嫵媚:“我一直特別崇拜你,李總,我覺得你是個非常有責任感、非常能依靠的男人。”
李伯庸伸手摸了摸外衣的錢夾,不在狀態地想,這姑娘家裏出什麼事了,要借錢?他有些疑惑地問:“所以……”
“所以我就是想跟你說,我很喜歡你,當然你千萬別把這個當成負擔,我會努力工作,也不會做多餘的事,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戀人,也不求什麼,隻是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意。”
李伯庸傻了:“啊?”
路依依往後退了一步,低下頭,小聲說:“這是我自己的心情,和你沒什麼關係,所以千萬別因為我,給你造成什麼苦惱。”
李伯庸還斯巴達著,突然聽見從一樓到二樓的樓梯上,傳來一陣好像刻意讓人聽見的、高跟鞋鞋底敲擊地麵的聲音。
他抬起頭,喉嚨艱難地動了動,發現自己要去堵的人,就站在樓梯口那裏,抱著一件外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哎喲?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