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雲郎甕逝(1 / 2)

1917年農曆四月初三,距離徐青陽離世也已經兩年多了。這兩年,舒墨音的麵容也爬上了幾條細微的皺紋,鬢角也多了點白發,徐家的大權盡數落入了她的手中,徐雲郎終日臥床不起,留在紫易台苟延殘喘。

這一日,清明將至,春雨纏綿的下著,打濕了廊簷的台階,舒墨音穿著一身米色刺繡旗袍,半倚在窗旁的貴妃榻邊,良久,她回眸望著跪地瑟瑟發抖的錦繡,聲音很輕,但卻透著一股不可言喻的威嚴:“多久的事兒了?”

錦繡驀然抬頭,戰戰兢兢地應了句:“一年前的事。”

“到底是下賤坯子,竟然和一個下人好上了。”舒墨音冷冷地掃了一眼跪在門外的小廝,那人年約二十,與錦繡相比還差個兩歲,長相清秀斯文。

錦繡哭著跪行上前:“夫人,夫人,求求您成全我們吧。”

“你不該求我成全,能不能成全你們自己,得看你的本事了。”舒墨音從身後的梳妝台取出一個錦盒,笑著遞給錦繡:“這是一顆十全大補丸,你拿去紫易台給老爺服下,他興許還能念著你的好,成全你們。”

“夫人?”錦繡顯然不信,她捧著錦盒,抬頭含淚望著墨音。

舒墨音冷笑一聲,眼神空洞:“隻要老爺不在了,便就沒人能左右你們了,懂嗎?”

錦繡的身體打了幾個冷顫,她咽了口唾沫,望了望手上的錦盒,又轉身望了眼跪在門外的小廝,終於艱難地點了點頭。

紫易台的青竹還是那般翠綠,就彷如她剛入徐府初次見到的時候。

墨音身穿一身藏青色的古典旗袍,上麵用黑絲線繡著幾朵淡雅的蓮花,她頭發簡單地盤起,並無半點裝飾,中分的劉海下,幽靜的黑眸畫著深色的眼影,略施粉黛,嘴唇用大紅的胭脂淡抹,看上去美麗高貴。

她的眸子,已經沒有昔年的單純與善良了。

舒墨音自己也明白,現如今的自己,終究也是一個善於心計的女子了。她曾經多麼怨恨這一類的女子,隻是沒想到,自己如今也成了這副模樣。

她搭著沉香的手,安靜地走在竹林中的小道。天下著蒙蒙細雨,一個小丫鬟撐著一把油紙傘,從容地隨在她的身後。她昂首挺胸,再也沒有當年的小心翼翼了。

錦繡輕輕開門,瘦小的身影從門後閃了出來,見到墨音後,她急急忙上前行禮:“夫人,老爺如今服藥睡下了。”

舒墨音知道其中玄機,隻是淡淡地笑了下:“你不後悔嗎?”

錦繡搖搖頭:“不後悔。”

“既如此,便去吧,離開這裏。”舒墨音輕輕擺手,神色迅速閃過一絲哀傷。

錦繡大喜,小跑著遠去。

墨音回身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眼眶竟微微一紅。

當年,若是自己有這樣的勇氣,不糾結於生死,不糾結於仇恨,或許如今自己便依偎在青陽的懷裏,靜沐暖陽,看遍這天底下最美的風景。他青陽死,天恩的死,父親的死,琉璃的死,所有深愛她的人的死,都是她間接造成的。

她沉重地閉上眼瞼,任憑淚水滑落。

她才是罪孽深重的人。

黃昏,夕陽的餘暉染紅了紫易台的內室,檀香尿尿自熏香爐中飄起,散在這裏的每一個角落。舒墨音安靜地坐在床沿,等待他的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