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1 / 2)

寫完這部長篇小說《紫桃花》,正值南昌酷熱的盛夏,擱下筆,垂釣於青山湖畔,清風拂來,數月艱辛頓覺蕩然無存。

我從小喜愛馴養飛鴿,上中學時,想探知鴿子配對、交配、孵化、哺雛過程,竟將鴿籠移至房間床邊,睡覺前趴在床頭細細觀察。鴿子的叫聲有時擾得我奶奶難以入睡,但老人家卻從未指責過我,至今想起,心中仍充滿揮之不去的對這位慈祥老人的愧疚與感激。

十七歲下放贛粵交界的農村,那裏山高林密,有猴子。我童心未泯,又養起了飛鴿。山裏鷹隼多,鴿子常遭飛禽捕捉,望著血淋淋的傷鴿,隻好改養地鴿。後來參加了工作,好不容易弄來幾羽日本大鼻子鴿。其中一羽雨點雄鴿與我感情特深,每當下班回來,它總會飛到我手上或肩上,令同事羨慕不已。可惜,這隻討人喜愛的鴿子在我外出下鄉請人照看時,由於修了翅,不小心被單位看門狗“阿福”咬死了。至今,那雨點雄鴿的飛翔情態仍在我腦海屏幕中。

我與鴿是有緣的。1977年,我參加縣路線教育工作組進駐到贛粵交界的一個深山小村。令我意外的是,竟在這深山小村又看見了飛鴿。整整一年,那山,那水,那林,那路,那牛,那鴿,在我腦海的畫頁裏留下了許多橘紅色的記憶……

畫頁裏,我看見扛著犁耙的客家山民,“咿咿呀呀”哼起遠古就開始流唱的山歌,悠悠地朝著和睦、溫馨而又充滿生機的圍屋走去,留下一串串山歌的餘韻和晚霞的變幻,裝點著山野黃昏時的神秘。

曬穀的坪院上,一群飛鴿正在覓食,一羽瓦灰雄鴿正忘情地追逐著一羽雌白條,終於,瓦灰雄鴿給了雌白條一個盡情的吻。目睹這甜蜜的一幕,廚房裏一對客家夫妻相視一笑臉紅了。

於悠然中放下家什的客家男人,趕緊撞破這瞬間的羞澀問妻道:“要我來燒火麼?”

做妻子的回報一個甜甜的微笑:“不用,先洗身吧,後鍋水熱了。”

丈夫發自肺腑的一聲喊:“好哩!”驚動了院裏覓食的鴿群,一羽羽又躍上藍天。

田疇小路上,牧童騎著水牛,吹著樹葉,牽牛回村來。一路上,哨聲悠悠,牛鈴悠悠,協奏出一支悠揚的山村小曲,讓南來的山風吹得很遠很遠。

村旁有一灣小河,古老的石拱橋下,水聲潺潺,碧澈見底。橋邊,村姑和農婦的棒槌有節奏地拍打著衣裳,洗去頑童的汙漬,洗去丈夫的疲勞,也洗去昨日的憂慮。望著流水從身邊逝去,她們祈願,一切不愉快的往事永不回複……河中,一夥頑童在戲水,一個個都赤條條,擺開陣勢在打水仗。敗了的一群,朝淺灘敗北而逃,直往洗衣的人縫裏鑽;勝者豪興未盡,擊水而來,濺濕了村姑的衣裳。於是,婦女們揮起巴掌和棒槌,一時間,孩童們又結成“統一戰線”,合作進攻他們的“盟敵”。婦女們在嘻嘻哈哈中生出許多童心……在大自然的懷抱中,人的天性得到最充分的流露,大人與小孩溝通了,人與自然和諧了。漸漸地,村裏起伏傳來長輩親人喚兒的喊聲,戀玩的山娃問一聲:“明天還來麼?”頑童們異口同聲扯著嗓門應聲道:“來喲—”

晚霞終於收起了最後一絲餘光,炊煙先是抱成一團,繼而又嫋嫋升騰,最後支離破碎。

鴿群開始歸巢,鳥兒開始歸林。村口榕樹下,一對晚歸的男女匆匆靠攏,男的遞出一張紙片,女的羞羞答答地接過,然後匆匆散開。沒走幾步,紙條打開了,姑娘紅了臉,醉了心。男的則被幾個還未落屋的頑童追逐著:“老妹門前一顆桃,阿哥看了就想搖。跌落兩隻毛桃子,阿哥食得蠻味道……蠻子哥,想老婆,想得夜晚睡不著……”“蠻子哥”抑製不住內心的甜蜜,撿起地上的泥塊,朝頑童甩去,驅趕了頑童,卻又將歸巢的飛鴿驚飛上了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