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臉,本身就是個麵具,一個能隨著環境和心情而改變的麵具。
——又有誰能從別人臉上,看出他心裏隱藏著的秘密?
——又有什麼樣的麵具,能比人的臉更精巧奇妙?
身份越尊貴,地位越高的人,臉上戴著的麵具往往令人越看不透。
綠薔薇看到蓋千仇時,心裏就在問自己:“他臉上戴著的,是個什麼樣的麵具?”
蓋千仇一行走在路上。山上,鬱鬱蔥蔥。山下,一片碧幽。
荊淩雲由四個轎夫抬著,坐在轎子裏。蓋千仇,綠薔薇走在兩側。腳下風塵仆仆,路旁的樹木像風一樣後退。轉眼就走到了上山的山路上。隱隱能看見天鳳山莊就在山間的雲間閃爍。
綠薔薇抬頭道:“你怎麼五年前想要退出江湖呢?”
這一問,蓋千仇就想到了往事。
五年前,蓋千仇一戰成名。挑戰者不停地登門。擾亂了原本平靜的生活。開始受人挑戰感覺很興奮,後來才發現原來自己是這樣的寂寞。頂峰之所以寂寞是因為——沒有對手。
當天決定退隱江湖的時候。他在天涯鎮遇到了一個。他就是荊淩雲。
那天,他正在天涯鎮的酒店裏喝酒。一位白衣少年如風般從街道飛馳。在酒店門口停下。一襲白衣,白衣如雪。蓋千仇一邊喝酒一遍抬眼側視。
那個少年風一般下馬,風一般拔劍,風一般出手,劍也風一般迎向自己。
他的心一動。右手持杯小酌,左手拔劍。兩道劍光一閃,一紅一白的劍光閃過。血色的劍已經抵在少年的喉嚨上。雪色的劍就在自己的喉嚨一寸處。
“我輸了。”白衣少年動容道。
“我知道。”蓋千仇道。
“輸了就隻有死。”
“哦!”
“但我想死在自己的劍下。”白衣少年雙手捧劍道。
“我喜歡用自己的劍殺死對手。”
“我想五年後你就能勝我了。”
“我不想等。”
“等不等隨便你。五年後這裏再見,我現在有事必須走了。”
藍衣劍客從白衣少年麵前轉身。徑直走向出鎮的道路。一去不顧。
“我是‘淩雲十三劍’荊淩雲。”
“荊淩雲!”蓋千仇邊走邊道。這輩子,我忘不了你!
出了天涯鎮,西北二十八裏處就是天鳳山莊。
蓋千仇不知道自己將要和天鳳山莊扯上關係。
他看見一位黃衣少女向他沒命的跑來。就那樣地倒在他的麵前。他一見,就已經注定這輩子都忘不了她。
他抬頭一看,一個騎在馬上的黑影越來越近。一會兒,他就知道那個黑影是誰。不是別人,正是彭門五虎斷門刀的少門主——彭俎。傳說彭俎是練武奇才,13歲成名,少年得誌。他還有個特點就是好色。經常借勢欺男霸女,江湖中人一般敢怒不敢言。
蓋千仇看見自己的劍就在身上。他一麵扶起女子,一麵將她護在身後。
他看見彭俎下馬,拔刀,出手。
就在那把刀劈向自己的時候。血紅的劍光一閃,死亡就已來到。瞬間,活蹦亂跳的彭俎,就那樣倒在血泊中。馬還在靜靜吃草。仿佛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那時他已知道。沒人能退出江湖。隻要有人的地方,就要江湖。退出江湖隻是某些人的一廂情願的幻想。
他後來就來到了天鳳山莊。因為黃衣少女不是別人,正是天鳳山莊少莊主——姬鳳蘭。
他就在天鳳山莊度過了漫長而又短暫的五年時光。
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天鳳山莊,天鳳山莊天上地下獨一無二。
輝煌而美麗的天鳳山,輝煌而美麗的天鳳山莊。
碧綠色的瓦,在夕陽下閃動著翡翠般的光,白石長階美如白玉,從黃金般的高牆間穿過去,這地方就好像完全用金珠寶玉砌成。
園中的櫻桃樹下,有幾隻孔雀徜徉,水池中浮著鴛鴦。
幾個穿著彩衣的少女,靜悄悄地踏過柔軟的草地,消失在花林深處,消失在這七彩繽紛的庭園裏。
風中帶著醉人的清香,遠處仿佛有人吹笛,天地間充滿了和平寧靜。
“到底為什麼你要退出江湖呢?”綠薔薇加大聲音道。
蓋千仇一下從回憶中驚醒。喃喃道:“為什麼?”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怎麼會退出江湖,怎麼能夠退出江湖?”
綠薔薇不在說話。她知道,她觸及到了他深深的內心。就像一個人的糗事一樣,不希望被人提起。一路無言。
走到天鳳山莊門口的時候。蓋千仇忽然覺得內心有點悲傷,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太寂靜了。他記得初來的時候。天鳳山莊雖在深山邊陲,卻也是熱鬧非凡。他心中不覺一緊。
綠薔薇就站在緊閉的門前的白玉長階上,靜靜地看著蓋千仇。
轎子已經停下。蓋千仇沒有動作。綠薔薇上前輕輕地敲門。
“咚”“咚”“咚”敲門聲在四周回響。卻不見人開門。
綠薔薇看著蓋千仇。蓋千仇依舊沒有反映。
“嘭”的一聲。就在綠薔薇看著蓋千仇的時候。一把刀從門內劈來。她側身一躲。門就在身前化作兩半。
彭天塹拿刀出現在門口。“還吾兒命來!”彭天塹提刀使出彭門五虎斷門刀直劈蓋千仇。蓋千仇還是沒有反響,他還在沉思。綠薔薇見狀迎了上去。右手接住刀背,轉手一繞。少見的手法將刀的力道消去。竟是少見的“一水繞指柔”,力道一瀉,像旁邊一扯。刀從蓋千仇頭前劈過。掉下幾縷青絲,蓋千仇向後一閃。綠薔薇左手凝起一點,像彩虹般觸到彭天塹的後背,彭天塹微微一動。
彭天塹身子向後飛去,刀已掉落到地上。身子沉沉地掉在院內的地板上。
蓋千仇走向院落。綠薔薇朝轎夫招招手,轎子就走向門內。
一進院落。蓋千仇就看見彭天塹倒在血泊中。不是倒在血泊中。而是周圍到處都是血。整個院子都血紅一片。血紅的花,血紅的路,血紅的假山,血紅的房屋,血紅的柱子,血紅的湖,血紅的假山。到處都躺著帶血的屍體。丫鬟的屍體,家丁的屍體,動物的屍體……
蓋千仇的眼也是血紅的。由於憤怒,由於恐懼。他怕她也在這裏躺著。
轎夫走進院落,一見地上的情景。就尖叫著向門口跑去。死亡還是追上了他們。密密麻麻的暗器像雨一樣追了上去。轎子,轎夫,地上都訂滿了密密麻麻的毒針。轎夫的身上冒出了一陣青煙,隻剩一團衣服,人已經看不見了,就見一灘冒著青綠色的血,轎子地下流出一灘青色的血,從地上流過冒出一陣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