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1 / 3)

股市突變,股民老葛又一無所有了。他是帶著好玩的心情走進股市的,卻無意間卷入了中龍股的旋渦,毀了不少跟隨他的股友。他哪裏知道,在夏洪的計劃裏,根本就沒有勝利者,夏洪就是想與中龍同歸於盡。他苦苦發問,這都是為什麼?隻有一個答案:錢。都是錢鬧的。錢把人和鬼,還有磨都一起推了。

夏洪準備發起第二次攻擊。就如釣魚之前撒食做場子一般,也如捕鼠之前沿洞前洞後扔滿耗子藥放滿帶誘食的鐵夾子一樣,她現在已經喂夠了,時候差不多了,就要收網起竿揀夾子了。

陳傑就如那隻吃藥的肥鼠,肚裏填夠了拌藥的甜食,晃悠悠,美滋滋,帶著微麻微醉的感覺還搖頭晃腦地飄飄欲仙。他甚至認為,玩中龍的這大莊,是個善莊,不是惡莊,還真想把中龍做成一個國內頭一支百元股票。不是已經放出風了嗎,中龍有涉入網絡科技的題材,還有不久中國要加人雙紡織業受益利好等等,說明這大善莊馬上可能就要跟他們中龍談重組問題了,這麼一個大善人出來收購、出來幫助搖搖欲墜的中龍,這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太美太好了!

陳傑陶醉了。自己賺了大錢,公司又有救了,這棵搖錢樹不僅不倒,還能繼續搖錢了,而且搖得更多更猛更是無限好。

此時李剛已不再說什麼了,知道說什麼也沒有用,隻是暗中觀察著事態的發展。

稍有些警覺的許莎,也曾冒著風險提醒或暗示過陳傑。這麼高位全倉殺進去,風險是否大了些?陳傑毫不客氣地訓斥她。風險大什麼?那個神秘的主力大資金也都是高位殺進去的,它怎麼可能往下砸呢?砸也是碰自個兒,自己套自己,這可能嗎?人家這是誌在高遠,意圖遠大,不到百元不罷休,不到長城非好漢!

聽了這個,許莎們無話可說。實際情況也是如此。

可天下偏偏有這等事。自個兒砸自個兒,自己套自己。完全違背了股市規律,違背了證券市場金科玉律。在這裏,那些技術指標、日X線、五曰七日均線、量價關係等等,統統不起作用,沒有規律可循,甚至沒有這樣的先例。282夏洪今天親臨現場指揮。

她臉色冷峻地站在電腦屏幕前。不一會兒,她微微一笑:這大魚,完全上鉤了!真是一條顧吃不顧死的大嘴鯰魚,傻乎乎的!

這些日子,我們可真是把它給喂肥了!也喂麻木了!元誠說。

你們都是養魚高手呢!尚曉雲也笑著搭腔。乖乖,它現在已經全然陶醉了,連逃跑的知覺都失靈了,以為主人隻會喂,不幹別的,許莎呀許莎,你那精明勁兒哪裏去了!元誠感歎不已。真可惜,還是嫩了點。也難怪,這種局勢何曾見識過!

嗬,有點憐香惜玉的味道嘛夏洪逗元誠。嗨,畢竟同事一場,這些日子又暗中較勁,算是個不錯的對手嘛。下一步看她哭都來不及,尋死尋活,叫陳傑狗血噴頭地臭罵,還真有點那個呢……元誠繼續假裝慈悲。

你就貓哭耗子吧!旁邊的操盤手小林挖苦他,吹一聲輕鬆的口哨。

夏洪挺滿意兩位操盤手臨戰時的這種幽默感,也滿意他們準確領會自己的戰略意圖,忠實執行具體作戰方案,而且手法老道、隱蔽,沒有一絲破綻,完全騙過了也算精明的許莎她們。

不知李副總,此時作何感想,瞞過他談何容易!也許他回避出差了吧?元誠試探地看一看夏洪的臉色說。

沒有什麼也許。袖手旁觀,看熱鬧,這是他的最佳選擇。這時候,陳傑也不會聽進他的話了,人家夜夜做百元票子的美夢呢!夏洪望著窗外遠處飛過的鴿子。

看來夏總穩操勝券。

我的計劃裏,沒有勝利者。夏洪語氣陡然變冷。

元誠他們不解。疑惑地看著夏洪那張繃緊的臉。

這是一場不會有勝利者的較量,一場聽不見凱旋之歌的戰役。好了,你們馬上就知道了,做好準備吧。夏洪深深歎口氣,臉上甚至呈現出一種悲涼、淒苦之色,然後毅然地揮一下手。夏洪下命令了。拋售中龍股票!

沒有百元股票,那是白紙上畫的大餡餅,那是高空中親起的五色泡沫,一切都是一場遊戲一場夢!沒有重組收購題材,也沒有涉人科技網絡領域,跟加入也拉不上邊,一切都是一個美麗的陷阱,引誘著你往裏跳。

一個小時之內,把股價打進跌停板!夏洪平靜地說,誰也別想逃掉!明天開盤再打進跌停板!

元誠、小林還有尚曉雲都以為聽錯了。齊齊地盯視夏洪那張毫無表情的臉,然而從其平靜如水的語氣中他們感覺到了令人心悸的冷冷的肅殺之氣。

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夏總會如此搡作。富有經驗的元誠原以為,夏總會用慢慢陰跌的手法,邊戰邊撤,把對方用美麗的幻覺哄著擱在上邊,自己全身而退。這是一種莊家們普遍采用的損人利己的慣用手法。

而現在,如果這麼操作不僅損人而且不利己,完全是一種玉石俱焚的幹法!

夏洪的臉色不容置疑,態度斬釘截鐵。尚曉雲、元誠他們一個個都傻眼了。尤其尚曉雲,聽了這個命令,不啻是如雷灌耳,渾身冷透。她想起丈夫葛銳勇手裏持有那麼多的中龍股票,緊張得心縮成一團。盡管她現在跟老公吵架還沒有回家,說出打離婚之類的氣頭話,可那錢畢競可是家裏的共有資金,旦把中龍打進跌停板,受損失的是他們自己。她不能眼瞅著見死不救,吵架歸吵架,經濟歸經濟。她決定通知老公葛銳勇。她悄悄走進裏屋辦公室。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那個紅色話簡,開始撥家裏的號碼。通了,長音。可是長音是長音,沒有人接電話。這老葛,死哪兒去了?接電話呀!她焦急,手上都出了汗,現在是爭分奪秒的關鍵時刻,不抓緊短時間內把信息通知給老葛,那以後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她急的直跺腳。一看表,已快十點,老葛肯定去股市了,於是她接著撥老葛的呼機號。奇了,尋呼台小姐用輕輕的變聲告訴機主已關機,沒法呼叫。氣得尚曉雲罵出一句國罵。媽的。是不是又去陪那個狐狸精了吧!

葛銳勇到底在哪裏呢?

他就在家。喝得爛醉如泥,還在睡覺。也許是昨夜喝的,也許是今早起來灌的,反正沒人管他,山中無老虎,猴子成大王,愛怎麼過就怎麼過,愛喝多少就喝多少,也不管白天或黑夜,醒著或睡著,高興了就唱兩口。他認為,這樣時刻,用酒灌醉自己,麻痹自己這是最好的度過眼下時光的辦法。女兒小菲中間回來過一次,見老爸醉成這樣大吃了一驚,以為出了什麼事情。可老葛並沒告訴她實情,小孩子家不必摻合爹媽的矛盾,學習又挺緊張的,讓她省省吧。他隻說跟幾個股友喝高了點,賺了錢高興嘛,沒有大事,睡一覺就好了。他好說歹說,醉眼惺忪地把女兒送出家門之後,又倒在了床上。

電話鈴終於震醒了他。

揉著眼睛,搖搖晃晃,走到客廳拿起電話,也沒分清聽筒還是說筒,便嚷了一句:死了!葛大校死了!喝死了!尚曉雲、尚老總也死了,氣死了!都死光了!之後,他就扔下電話,倒在客廳的沙發上,呼嚕聲頓起,如滾雷從遠處奔來,如火車穿過山洞。

尚曉雲從聽簡裏含糊不清的嚷叫中知道老葛在家,於是一邊嘴裏嘟囔著這死鬼,怎麼回事,不好好接電話,一邊又不甘心地撥電話。

外屋,一直冷峻觀察著盤麵變化的夏洪,發現不見了尚曉雲,似乎想到了什麼,並從半開的裏屋門縫看見了尚曉雲正在撥電話。她走過去,按壓住了尚曉雲已撥通的電話。

尚總,給誰打電話呀?夏洪微笑著問。給、給……尚曉雲支吾著。給姐夫打,是不是?夏洪追問。是、是……尚曉雲不好意思,有些尷尬。表姐不是跟老兵打離婚嘛,還打什麼電話?和好了?

我想,不管怎麼樣,夫妻一場,得把信兒告訴他。他手裏可拿著不少中龍股票呢……尚曉雲的笑容很勉強,掩飾著一絲慌亂,盡量為自己的行為進行辯解。

要是這樣,我勸你不要打這電話了。夏洪繃起了臉,鄭重地告訴她。

那哪兒成啊!小洪,那他全賠了!你往下一砸,可把你姐夫給坑慘了!以前你都是同意我傳話給他的!尚曉妄努力爭辯,提高了聲音。

這次不同了。夏洪的話短而有力,不容分辯。

有什麼不同?你有那麼多錢,當然我們那點數萬元不放在你眼裏,可對我們來講,那是大錢!不行,我得趕緊通知老葛逃出火坑!尚曉雲不顧夏洪的反對,又撥電話。

夏洪再次按下了她的電話。你!尚曉雲瞪大了眼睛,怒視夏洪。我不能讓你打這電話!夏洪變得十分嚴厲。那好,我自己去告訴他!尚曉雲撂下電話,轉身就氣衝衝往外走。

夏洪又攔住她的去路,並把身後的門關上,插上鎖。

你想把我關起來,軟禁?!是嗎?夏總,夏老板?!尚曉雲冷笑著,頭一次用這種口氣質問夏洪。

你這麼理解,也可以。這是商戰!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這次,不能走漏半點風聲,親爹娘也不行!夏洪依舊是爭靜而又冰冷的口氣,美麗的臉蛋也因嚴肅而顯得變形,老兵姐夫聽信兒後一拋股票,他周圍一大批跟進的人隨他跑,那肯定驚動樓上的陳胖子陳傑的弟弟,還有那個樓上的神秘大戶!他可吃了不少我的籌碼。這樣一來,陳傑、陳胖子等等這些網中的大小魚們,都要聞風而逃,那我這麼多天來費盡心機布的局不就全泡湯了嗎?那我這幾年來所有付出的代價、付出的心血、遭受的痛苦……一所有都全部白費了嗎?我的表姐!你明白嗎?!

夏洪說著,嘴角微微抽搐,攥緊的雙手也顫抖著,一雙眼睛如刀子般刺著尚曉雲。隻見她從西服兜裏饅饅、掏出一張存折,放進還在氣呼呼的尚曉雲手掌裏,說:這個折子上有十萬,我前幾日存進去的,戶頭是姐夫的。算是對他的損失的補償吧。你收著吧。

尚曉雲瞠目結舌。

這、這……你早料到了會有這事……尚曉雲結巴宥,從驚呆狀態中回醒過來,盯著手掌上的暗紅色存折,自語般地叨咕,這,這,你做事可真周到……你姐夫是沒事了,隻可憐那些跟著他買進中龍的趙媽、梁崽他們倒黴了……

你還想管天下所有人的損失嗎?我的表姐,哪兒來的那麼多慈悲心腸?我再告訴你一次,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商戰,這裏不相信眼淚,這裏也不容許有眼淚,不容許心慈手軟!你記住,當今社會,錢、經濟利益控製了人類精神,把老祖宗那套,中國傳統的道德標準,統統踩個稀巴爛,這裏一切都被扭曲、被顛倒了!金錢這絞肉機,無情地絞殺著人類的靈魂,蠶噬著人類的神聖的信仰,人在這兒完全失去了自我!就如一個陀螺,被金錢這根皮鞭子抽打著,不停地旋轉,旋轉,一直倒下去為止!夏洪說出這番驚世駭俗的觀點,重重地歎口氣,一雙眼睛冷寂而溴然地朝空中矚望,並不去在意表姐尚曉雲此時的感受,此時的看法。

尚曉雲頭一次好像不認識了似的盯著麵前的這個女人,這個冷酷、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女人,甚至懷疑她是自己的表妹嗎?曾在郊區荒野挖過野菜的那個小女孩嗎?

你這麼做到底為了什麼?害人又害自己,不圖掙錢,又不圖事業,隻想著把中龍股從髙峰打進穀底,把自己那麼多錢也全賠在裏邊,究竟為了什麼?我真不懂,就把中龍搞垮了,對你又有什麼好處呢?尚曉雲質問,眼裏充滿困惑和憤怒。

我隻有一個目的:玉石俱焚!我要與陳氏家族一起燃燒,一起毀滅。夏洪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啊?一起毀滅?尚曉雲驚問。

是的。所以我一直不讓你知道真正內幕,知道我的用意。所有的事情由我一人來扛,你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好。我隻能說這麼多了,表姐,對不起。一切快結束了。

夏洪深深籲出一口氣,然後轉身走出房間,去指揮外屋正如火如荼的戰爭。

尚曉雲如遭雷擊般,幾乎癱在椅子上,半天回不過神來。她望著夏洪那瘦弱而堅硬的背影,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內心中也淅漸湧上來一絲絲的恐懼感。

這時從她手中的那張存折裏,掉出一張舊照片來。她揀起來一看,便驚呼:這不是小雨嗎?她是病死的呀,怎麼會是這麼個慘死狀?

她發現照片背後有幾個字:表姐,請原諒,一切都是為了她,為小雨討個公道,討還血債!

尚曉雲完全迷茫了。當初光聽說在一家大公司工作的小表妹意外病故,由於跟這位小表妹不怎麼來往,不像當年的夏洪,她隻是料理後事時去看了看,並不知曉整個內情。她喃喃自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中龍公司裏一片混亂。陳傑在罵娘。氣急敗壞,氣得要吐血。股價突然大逆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幾天下來中龍股票跌入穀底,比發行價還要低,而且幾乎無還陽的可能。陳傑和他家族的所有大小老鼠倉全部深度套死,而且後來拆借抵押貸款的上千萬也都擱在裏邊,損失已無法計算,整個中龍公司隨著也掉進冰窟窿裏,這時隻要把內幕一曝光,等待中龍公司的便隻有一個下場:倒閉,關賬。他手裏持有的一堆中龍股票,縮水蒸發後幾乎已成空殼,如一堆廢紙!

這個惡莊這麼幹,目的何在?這不是毀我中龍嘛!他得什麼好處?他自個兒也在毀滅!這個該死的惡莊,他要幹什麼?陳傑幾乎歇斯底裏般嘶叫,眼睛血紅,臉色鐵青。

許莎、李剛、郎鐵山等—幹人,站在一旁,低眉順眼,心驚肉跳,此時此刻又不知說什麼好。他們也從未經曆過如此慘酷而驚心動魄的局麵,又無力回天,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中龍完啦,陳傑陳老板可垮了。

尤其李剛,心情更為微妙而複雜。暗暗心驚,這夏洪可真是心狠手辣,毀人毀己,簡直如一複仇魔女。他也沒想到事情會弄到這種地步。這種結局太可怕了,殃及那麼多無辜,那麼多錢財如水漂般化為泡影,包括國家銀行的那麼大資金也統統賠在裏頭,真正的血本無歸,玉石俱焚,令人觸目驚心。他突然懷疑,自己暗中支持夏洪,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揭露陳傑一夥人的違法勾當,非要這種手段不可嗎?這種懲罰,未免損失太大,雙方付出的代價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