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於剖腹產這件事情,我爸一直是反對的。
他很大男人的跟我娘說:人人都能生,憑什麼我女兒就要找人剖腹?
我知道他的想法。這大老爺們一輩子沒走過後門,他不甘心自己的女兒在生孩子這件事情上破先例。
但我心裏覺得我老爹是個老頑固還不能顯露太明顯。於是我眼睛一斜擺出一堆理由:我肚子太大。B超顯示8.2斤。
我爹接茬:沒事兒。有人十斤都自己生。
我腦袋裏想象了一下一個十斤的肉球從下麵出來的情景,鮮血淋漓的畫麵感讓我打了個冷戰。
忍不住扭過頭問我娘:十斤的那人,還活著嗎?
我娘本來不想拆我爹台的,但是耿直就是我娘的天性:活著。但是落下病了。據說下麵大的跟桃子一樣。
......
於是我虎著臉看著一臉正氣凜然的爹爹:你有本事先往屁股裏塞進十斤的棉花,再跟我討論這個剖腹產的話題。
當然,這話我不能說。
我隻是弱弱的說:我膽兒小。力氣小。到時候生不出來,還是得剖。
結果就是,我贏了。醫院婦產科最好的主任親自為我開膛破肚。我在舒了一口大氣的同時,又滿懷期待。
言歸正傳。
這天約好了十點手術。早上八點,墨先生起床給我洗澡。因為生完孩子以後據說女人一個月都不能洗澡了。
我得把握這最後的春天。
進浴室的時候,墨先生給我上肥皂。
我在心裏細細描繪墨先生的輪廓。那眼神深情的讓墨先生毛骨悚然。
終於,他忍不住問:“你怎麼了?”
我雙眼含淚,有種臨上戰場的悲壯感:“一會兒我就要進手術室了。生死難卜。你記得,如果有事,保孩子。”
墨先生的狼爪正給我搓著胸上的老ken(南京話第四聲,就是洗澡的時候搓啊搓,搓出來的那個東西)。聽到這話頓了頓。我本來以為這人會感動一下,誰知道他額邊的青筋以可以看見的狀態凸起,“你想太多了。洗澡就洗澡,不要廢話。”
但對一個七情六欲都比常人更泛濫的網絡作家來說,情緒的澎湃是一兩句話不能止住的。我腦袋裏閃過很多看過的各種電影情節,連醫生沉著臉走出手術室經常對家屬說的那句“我們已經盡力了”這個畫麵都想到了。
思及此,潸然落淚。
眼淚正好落在墨先生手上,他歎口氣。給我衝了衝水,無奈的說:老婆,快進手術了。你能好好洗個澡嗎?
我慎重的點點頭。深覺此話有理。是的,堅決不能做髒鬼上路。
洗過澡。快到查房時間了,按照醫院要求,家屬得出病房等候。
看到他要出去的那一刻,我可憐兮兮的抓起他的胳膊。
墨先生轉頭看我,剛想安慰還是鼓勵我的時候,我問:“老莫,我就問你一個問題。問完了你答了我才安心。你保證不生氣。”
墨冬陽歎了口氣,知道我今天不發完病是不會好好生孩子了,坐在床邊上:“問。”
我說:“我要是走在你前麵,我是說如果啊,你會不會再找一個。”
他愣了一下,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說:“不會。”
“要是孩子還在呢。我是指如果我們孩子已經......”我還想要給與各種假設的時候,被墨冬陽的眼神給殺住。
他看著我,很認真的回答我:“不會。不管怎麼樣都不會。因為我從來沒有想象過和除你以外的任何女人過日子。”
我用了很長時間消化這句話。直到墨先生走了好一會兒,護士小姐送來手術服的時候,我還因為這句話背後的力量感暈乎著。
然後,我保持著某種神秘傻笑脫下了褲子,準備換手術褲的時候......我看到了內褲上一片紅。
按響了鈴以後我一個勁的發抖。不是害怕,是興奮的。
護士過來問:“怎麼了?”
我趕緊把手術褲脫下來,毫不羞澀的給她看裏麵:“我見紅了。”
護士表情很尷尬。估計是沒遇著我這麼不知廉恥的產婦。隔了半晌才淡定的回我:“不急。馬上手術台。”
於是。我就這麼拽著那寬鬆的褲子,跟在護士後麵去手術室。
邊走,我邊感覺到我下麵的血在滴著。
離開病房的時候,我還忍不住和我娘通報了這個見紅的消息。因為我娘說,先見紅,是男孩。先破水的,是女孩。
不是我重男輕女,是此時此刻,我有種答案揭曉的暢快感。
這種暢快感,一直在我心底裏以一種直線上升的姿態延伸蔓延,直到我進了手術室,看到產房的時候,迅速歸為沉寂。
我不知道別人的手術室是怎樣的,但是我眼前的這間手術室非常像一間屠宰房。地上一地的血,估計是上一個剛剛結束生產的人留下的痕跡。手術用的產床又高又窄,我都幾乎懷疑我它承載不了我寬厚的身軀。醫生護士麻醉師各自帶著口罩,一副準備就位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