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學者對民俗學的研究開始較晚,大體上開始於新文學運動之後。而對印度民間文學的研究,則開始得更晚,大體上開始於20世紀20年代。這裏分新中國成立前和新中國成立後兩個時期,著重介紹幾位成就突出的學者和他們的有關著作。
1.新中國成立前的翻譯介紹和研究
在20世紀20年代,當西方學者和印度學者已經對印度民間文學研究作出重要貢獻的時候,一些中國學者也注意到了他們的一些研究成果。例如,楊成誌、鍾敬文先生就翻譯過《印歐民間故事形式表》,1928年由中山大學民俗學會小叢書出版發行。鍾先生在同年同一叢書出版的《民間文藝叢話》中,收有一篇《中國印歐民間故事之相似》。此文寫於1928年2月5日,文中開頭即指出了西方學者在民間故事研究中關於相同故事起源的6種理論:偶然說;假借說;印度發源說;曆史說;阿利安種說;心理說。他比較讚同最後一種觀點,但並不否認“印歐民間故事”這樣的提法,而且他拿中國的民間故事與之比較。同一叢書同年還出版了楊成誌先生的《民俗學問題格》,他在書中根據民俗研究的需要提出了許多問題,並沒有提到印度民間故事,也沒有“印歐民間故事”的字樣,但卻附了許多插圖,其中就有若幹幅是有關印度的。這說明楊先生對西方人研究的特別關注。
中國學者對印度民間文學的研究實際上也開始於20世紀的20和30年代。當時,魯迅、胡適等著名學者都對印度文學予以關注。尤其是魯迅先生,曾出資刻印《百喻經》,還寫了題記,將印度寓言之豐富比之“大林深泉”,認為“他國藝文往往蒙其影響”。
我們這裏要著重介紹的是兩個人,即許地山和鄭振鐸先生。
許地山先生於1917年至1923年在燕京大學期間,曾主持座談會,特邀徐誌摩介紹泰戈爾生平,也曾研習佛經與梵文。1923年8月赴美,在哥倫比亞大學研究宗教史及宗教比較學。9月轉入牛津大學研究宗教史、印度哲學、梵文等。1926年回國途中到印度瓦拉納西印度教大學研究梵文及佛學,並拜訪泰戈爾。1927至1934年在燕京大學任教,並在北大、清華等校講授印度哲學等課程。其間,1933年3月再度赴印,自費研究宗教和梵文4個月,回國前訪問了孟買、果阿、馬德拉斯等地。從他的這些經曆可以看出,他對印度和印度學有著特殊的興趣。
季羨林先生說過:“小說家和梵文學者許地山對印度文學有特殊的愛好。他的許多小說取材於印度神話和寓言,有濃重的印度氣息。他根據英文翻譯過一些印度神話,像《太陽底下降》和《二十夜問》等等。他也曾研究過印度文學對於中國文學,特別是中國戲劇的影響……他還寫過一部書,叫做《印度文學》。篇幅雖然不算多,但是比較全麵地講印度文學的書在中國這恐怕還是第一部。”
地山先生最主要的譯著是三本書:《孟加拉民間故事》《二十夜問》和《太陽底下降》。這三書都是印度故事集,篇幅都不算大,但它們都是首次被介紹到中國來。所以,我們應當肯定地山先生的開創之功。
地山先生的《孟加拉民間故事·譯敘》寫於1928年6月6日,也就是說,此書大約在此前不久譯出。《譯敘》中談到此書所依據的底本是1912年麥克米倫公司出版的Folk-Tales of Bengal,作者為Lal Behari Day(即由他采集並翻譯為英文),最初出版於1883年。其中收有22個故事。地山先生說,他翻譯這本書的主要動機“是因為我對‘民俗學’(Folk-Lore)底研究很有興趣,每覺得中國有許多民間故事是從印度輾轉流入底,多譯些印度底故事,對於研究中國季羨林:《印度文學在中國》,《中印文化關係史論文集》,三聯書店,1982民俗學定很有幫助”。接著,他用很大的篇幅來談民俗學和民間故事。他根據西方民俗學者的意見,認為民間故事是研究民俗學的重要材料;口傳文學包括四項:故事、歌謠、格言(諺語)和謎語;故事又分為“認真說的故事”和“遊戲說的故事”;認真說的故事包括神話(解釋的故事)和傳說(敘述的故事);遊戲說的故事包括民間故事、神仙故事、童話和寓言等。他畫了一張表來闡釋這些概念之間的關係,並輔以英文,詳細而準確地解釋了這些概念。
1930年,商務印書館出版了他的《印度文學》,這雖是個小冊子,現在看來也比較簡陋,但它畢竟是首次向中國人介紹印度文學的概貌,當然,其中也包括印度民間文學的內容。
1935年,許地山先生翻譯了印度神話故事《二十夜問》和《太陽底下降》。當年發表於《文學》月刊,50年代由作家出版社正式出版。他在《二十夜問》的《小引》中說,這個譯本依據的是英文譯本,梵文本未見,即使是英文譯本已不易得。英文本的名字叫A Digit of the Moon,選自F。W。Bain的The Indian Stories第1卷。《小引》中,地山先生還簡要地介紹了印度古代攪乳海的神話。而更重要的是,他說:“印度文學也和她底建築一樣,從頭到尾雖是一整個,但各部分是獨立底。各相連底部分都是同樣的模型,使人感到層層疊疊,無窮無盡的結構。又因故事還沒離開詩歌底格調,為保持文體上底節律,所以各故事底引結,都沒有多少變更。在書冊難得底時代,這是很必要的,因為人要記誦才能講出來。印度民間故事都有這樣的體裁。”這段話之所以重要,在於地山先生第一次指出了印度民間故事的一個十分突出的結構特征,而這一特征對世界文學產生了廣泛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