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漆成青色的樓,為古代女子居處的通稱。作為紅樓實體前身的“朱樓”,在六朝時已出現在金陵石頭城。南北朝時期謝脁有《入朝曲》:“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帶綠水,迢遞起朱樓。”南朝時候富貴人家用“紅樓”。“紅樓”,當時富貴人家居住之所。林徽因曾考證,中國唐代建築的外觀與色彩,在木構部分一律刷紅。在詩詞中,紅樓一詞最早也是出現在唐詩。李白在年少漫遊金陵時也寫道:“地擁金陵勢,城回江水流。當時百萬戶,夾道起朱樓。”由此可見,南北朝時期金陵已是處處紅樓畫梁雕棟的繁華之地,紅樓是當時金陵豪富之家修建的豪宅。

“珠箔”,珠簾,以珠子串線,織組成簾。是用雲母做出來的珍珠顏色的燈,蠟燭點在中間,常常是在有風雨的夜晚,因為它比較不容易被風吹滅。《紅樓夢》裏,賈寶玉去看薛寶釵,林黛玉也過去,臨行點的燈就是這種“珠箔”。

“萬裏雲羅一雁飛”。詩人雖身處逆境,也不甘沉淪,有這樣一種精神。

在新春初至乍暖還寒時候,偏偏又飄起了細雨。詩人穿著單薄的白色喪衣,舉哀臨喪完畢回到寓所,不堪春寒,悵臥床上。

春雨細密,在燈光的映照下,雨絲猶如飄動的珠簾。春雨也是時間的表征,是“意多違”的觸媒,是紛亂如雨的思緒。一生漂泊,好不容易安頓下來,賞識自己的幕主卻遽然離世,而聚少離多的妻子也傳來病危的消息,青年時期的好友令狐絢身居相位卻始終帶著對自己的誤解不加援引。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怎能不感到十分的落寞與無奈。

回想起白天在幕府紅樓送葬黯然歸來,白衣與紅樓,對比多麼鮮明,觸目何等淒涼。紅樓隔雨,隔開的不隻是空間距離,也是生死永隔。曾經賞識自己的令狐楚、王茂元、盧弘止都走了。

人去樓空,豔麗的紅樓在春雨中顯得如此冷漠。雨打在身上很冷,可是心上更冷。這“冷”是離別的悵惘,心境的寥落,前途的迷茫,更是相思的淒楚與絕望。

山高路遠,天意難問。人間之路,再遠亦能到達,可是黃泉路遠呢?今年正好是不惑之年,年歲已長,還在跋涉。春日遲暮和“年歲之不我與也”的惆悵無法排遣,隻有借助依依不舍的夢境相會才能稍慰思念。可是夢裏關山萬裏,卻難到達,何況醒來?

古人隻要意氣相投,就能解佩相贈。可是,“四海無可歸之地,九族無可依之親”,自己就像失群的孤雁,即使解下佩玉封好書信,又能穿過層層雲羅帶去無奈而又無盡的思念嗎?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春雨》由春雨生發,卻不僅僅寫春雨,傷春傷時更自傷身世,裏麵有李商隱的生命與精神,包含了他一生漂泊的全部感受。

由於情感方麵的悵惘哀傷和表現手法上的惝恍迷離,李商隱詩素以難解著稱。前人曾慨歎,“一篇錦瑟解人難”,“詩家總愛西昆好,獨恨無人作鄭箋”。

李商隱的錦瑟,蘇軾、黃庭堅、元好問、王士禎都搞不清意思。李商隱晚年編輯自己著作的時候,把這首詩置於卷首,看出對這首詩的珍愛。張采田說:“此為全集壓卷之作。”有以詩代序的意味。

一篇《錦瑟》解人難,我們試用《春雨》來作解開李商隱心靈世界的一把鑰匙。

正如《春雨》一會兒早上,一會兒下午,一會兒晚上,乃是一天到晚,甚至夢中,思念不停。《錦瑟》實跨春夏秋冬四季,為李商隱一生縮影。《春雨》是《錦瑟》的一麵鏡子。

李商隱在《錦瑟》中確實擷取了四季佳景,(四時心情)詩人詩心,於四季變化中殊為明顯。

《錦瑟》是借瑟起興,五十弦,顯得弦聲密集,“雨打湘靈五十弦”(《聽雨夢後作》)。

“歸來已不見,錦瑟長於人”。有生命有感情的妻子已經死去了,但她生前彈過的沒有生命沒有感情的瑟還留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