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的
得到越來越多的名稱，
盲人得到了越來越多的權利。
他如此漫遊如此向回聲呼喊
--《沒人》
（十九）
事實是我一直沒有失憶……我什麼都記得，我隻是刻意去忘記，而且，我也做到了，甚至連我自己都相信我失憶了……可事實它就存在那裏……
我一直沒有提到我為什麼會同意去美國讀書，甚至扭曲了故事的本來麵目，同樣，我也扭曲了為什麼要回國，躲在烏拉鎮……
那是個夏天，當時高考剛完畢，我正走在去向籃球場的路上，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女孩抓住了我的衣服，用渴望的眼神望著我：“姐姐，買朵花吧。”
“等你男朋友?”
我含笑點頭,於是給了她一把零錢。她就站在我旁邊和我一起等……
一倆黑色大型轎車停在我麵前，一個穿戴整齊的男生從車裏鑽出來，他似乎經曆了少波折一般精神疲憊不堪。他費了很大的功夫才象我擠出一絲苦笑。我安靜地跟著他鑽入車裏坐在他旁邊。一個男生坐在他另一邊，中間那排也坐著一個男生，前排的兩個男生轉頭衝我微笑……他們都是好朋友，也是他籃球對的隊友……
他一上車就幾乎癱瘓地靠在座位上睡著了，我看著車駛入一片荒郊中，一路上磕磕碰碰的，使我不斷聯想到鬼出沒，或者凶殺片的情景……一種不安壓抑著我，這不是我們要去的那條路。車突然在一段s路上停下來，我推了推旁邊的他，那兩隻蹬直了的腿猛烈收縮地回過神來：一陣悲哀湧上心頭。我和他鑽下車，車道下麵是令人發骨的深淵……
當我們又鑽回到車上時，我注意到車內的溫度非常高……莫名其妙的感覺再次襲擊我……
車內一片寂靜，我閉上眼睛，沉甸甸地睡去……
當我再次醒來時，睜開眼睛看見一群白大褂，我直接地一路狂奔至太平間，一陣冰冷……我重重地摔下去，在著地之前碰到那些躺滿屍體的床沿……一鼓腥味直衝出喉嚨……
我從此以後，迷戀上行屍走肉，活著就僅僅能行屍走肉，死去是為了結束行屍走肉……是的，我現在記起來了：為什麼，為什麼，我的生活總是被人毀滅？生活？也許，我天生沒有吧……
我是一個博愛的女人，這可能就是我的命運一開始就是結局的原因。
是在這個時候，我離開中國的，這個時候，爺爺已經離開我好多年，我刻意去忘記這件事的。我一生下來就學會刻意忘記過去，這使我可以繼續行屍走肉下去而不是極端地走向自殺！
一切都結束了，在我的父母的遺傳物質相碰時，在它剛剛在孕育時，我就比老子還老了！
是的，我還沒有長大就老去了，也許，我根本沒有機會長大，因為，我沒出生就老去了，這是佛為我安排的，我是來接受扼殺的。
如果沒有參加那個聚會，如果沒有遇見那個灼熱的眼神，如果沒有帶有一絲玩弄，我的日子將在飆車和酒吧中等待真正的死亡……
當時，天氣寒冷，我已經忘記了季節這回事了，可是，我還是穿著一件黑色風大衣，我坐著敞蓬車，頭發被風吹的很亂，兩隻手插在衣服口袋上。
那個地方不象傳說中的那樣傳奇，外表看起來很普通，一個男人正在和另一個男人商量事情，我打開門的一瞬間，他抬頭望件我，從那一眼，我知道這個男人的魂被我勾走了，另外那個男人直直望著他，被他麵前的情景鎮住了，也許，他從沒有見過這個男人這樣在一瞬間鬆垮成這樣。回望一眼，我徑直走向樓梯。
我完全解讀出這一切，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兒，對一個行屍走肉的人來說，對周圍看得這樣清楚好象是我的天賦一樣。
老實說，我被那眼神，被那突然鬆垮的雙間震住了，所以，不過多久，我就和他進入房間了。我沒有表現得很熱切，這是因為我表現不出來。
沉默了很久，他終於嚐試開口地挪動嘴唇。
“不用多說了，我們隻奔目的吧。”我阻止他的嚐試，和一個陌生人有什麼好說的，我和親人都沒話說了，更何況我們現在是在搞一夜情，我不想留下什麼，可是，我可以看出他並不這樣想。他眉毛鎖起，透過那個表現，我似乎感覺到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於是，我同情的說：“我比較喜歡爬在男人身上，這比述說更有趣。”我發誓，這是我這兩年說過的最多話的時候，“你應該也是比較喜歡看者女人在你身下嬌柔百態吧。”就當時我的理解，我是在同情一個有所作為的男人陷入我的痛苦，可是，幾天之後，我就知道，這不僅是一個有作為的男人，而是一個對整個地球的財政經濟有直接指揮關係的世界級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