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秋夜篝火(3 / 3)

“她離開梁都,本為逃婚,但其實依她的性子,就算說是遊戲江湖,也沒什麼不妥的。”王孫翊微微一笑,“不過,她並非你想象中的什麼都不怕,蕭瑜的膽子是很大,但若說還存在什麼畏懼的話,也隻剩下她那位老哥——蕭家長公子蕭澈了!”

“阿瑜姐姐很怕她兄長嗎?你方才還說過,他們血濃於水,即使姐姐離家逃婚,以其骨肉至親的哥哥,又能怎麼處置她?”子鳶倒是有些驚訝。

“這你就不懂了,如果蕭伯欽真的會饒過蕭瑜,那她剛才在林中,又何必向我發這麼大的火?”王孫翊踱步河邊,彎下腰去,將一袋水裝滿,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灰塵,“蕭澈確實是蕭瑜同父同母的兄長,他長蕭瑜六歲,十三歲時便任蕭家之長,少年老成,冷峻剛毅,對待這個頑劣的妹妹,本著長兄如父的原則,蕭澈從不手軟。”

“就算如此,那當初……”子鳶觸及前事,心頭悵然,“……當初植叔對我和哥哥,也十分嚴厲,但歸根究底都是親人,又怎麼會忍心下手傷害呢?”

“你的養父,不過是個普通百姓,而蕭澈,卻是堂堂世家之尊長,承擔著家族的巨擔。蕭瑜離家出走,其中所涉及的政治緣故,千四百縷,這也不僅是責罵管教可以解決,其中牽扯到整個蕭家的利益與未來的政治投機,並不簡單。以蕭瑜在蕭家的身份地位,須由族老商議,蕭氏子弟共同決斷,方定其處罰,蕭澈要為整個蕭家考慮,即使有心維護妹妹,也不能單憑一己之願而妄作主張。”

“蕭家既然有家法……那朝廷呢?沒有國法嗎,為什麼蕭家可以用私刑?”子鳶仍然不死心的追問。

“國法?”王孫翊冷笑兩聲,“成康立國之初,就與三大世家歃血立誓,以成康皇權為尊,但三大世家有權利私設家法,內部賞罰不受國法約束,可自行處理。二百年延續至今,三大世家就隻剩下一個蕭門,這樣盤根錯節的巨大家族網絡,還需要什麼國法來限製?又有什麼人能夠對其連根拔起?”

“可是……我聽姐姐說過,蕭家如今已是人丁稀少,逐漸破落衰敗,為何……”

“衰敗?”王孫翊似笑非笑地看著子鳶,“蕭瑜就是這麼對你說的?哼哼……是啊……在一般人眼中,蕭門確實越發江河日下,近乎衰敗,蕭氏嫡係一支到了今天,也確實人丁稀薄……隻是蕭家,可不僅僅是嫡係一支,二百年來,蕭氏的勢力旁支,幾乎遍及了半個天下,蕭瑜他大哥——蕭澈,是蕭門曆任最年輕的尊長,其韜晦之術登峰造極,這些年天下兵戈四起,朝廷動蕩不安,蕭澈率整個蕭門縱橫於明槍暗箭之中,卻每每成勢。蕭澈立下規矩,禁止蕭門子弟做官入仕,然而蕭澈以一介布衣,結成的橫貫九州的人脈之網,又有哪一個諸侯可堪匹敵呢?”

王孫翊的眼中露出難以捉摸的古怪神色,秋風瑟瑟,落葉翩飛,夜光之下,那張如玉一般的麵容似乎結上了一層霜霧,令人升起一絲寒意。

“我怎麼會與你說這個?”王孫翊回過神來,自嘲似地說,“蕭瑜既不願麵對,回去之後,你也不必提起。夜來生寒,不禁令人戰栗,走吧。”

“哦……”子鳶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回想王孫翊方才的一席話,隱隱約約間,似乎透露著對蕭門勢力的提防和憂慮,回憶起那日他單身赴江心之宴,隻讓自己駕舟相送,恐怕,不單單是為了故作身段那麼簡單吧?夜裏江心獨飲商偃,支開了所有親隨之人,意興闌珊,互訴衷腸了幾個時辰,回航時的多番告誡,切勿透露那日之所見所聞。難道就算對蕭瑜,他也或多或少存有一絲戒心?

子鳶跟在王孫翊身後,漫不經心地走著,林葉沙沙作響,兩旁傳來一陣馬鳴風蕭之聲,“滴答滴答”的馬蹄聲隱隱傳來,林中陣陣腳步聲想著傳來,越來越近。

“姐……”子鳶剛想出聲,一隻手伸過來,堵住了她的嘴。子鳶心中一驚,隻見王孫翊眼神示意,讓她不要出聲。

劍鋒指向了林子那一側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蕭瑜,一男子的冷笑之聲,隨著長劍出鞘而傳來,回蕩在幽寂的山林之間,不禁使人膽寒:

“蕭瑜,你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