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的改革其實都是對國家機器的檢修,隻是範圍大小不同罷了。從中我們或許可以得出一些規律。其一,以財政為中心的改革,相對而言,更容易成功,而涉及政治、吏治方麵的改革,卻極難成功,而且維持時間也更短。此中原由應該是,財政改革是為朝廷理財、賺錢,雖儒家有“不與民爭利”、“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的“優良傳統”,但國家缺錢的時候,好聽的口號便不如何起作用了,政治、吏治方麵的改革雖立足長遠,立在千秋,但在當時是不能得大利的,加之直接觸及了一些官僚與當權者的利益,破壞了“安靜”的政治格局,如此不安分,不懂事,要來破壞團結,所以政治、吏治方麵的改革一經提出便會遭遇萬千阻力,失敗是必然之歸結。
這些改革,並未對國家的根基、內核進行大幅度改動,隻是小範圍的調整,如此之對國家機器小修小補、翻翻新,都會被目光短淺的權貴,貪於小利的同僚們,以及死守古製的衛道士們給阻止了,破壞了。國家機器隻能靜等其壞掉、爛掉,最後自救的機會,被自己人給斷了。
再理想一點,即使那些改革全成功了,又能怎麼樣?是否就能逆轉乾坤,真正的長治久安?
我想得到的肯定回答必然很多,我的意見是,那也是於事無補,因為帝國體製下,國家機器的運轉下,有四大死局是誰也破不了的。
一、收割機效應
古代帝國時期,不管是暴亡的朝代,還是延續三百年左右的長壽王朝,到最後都充當了收割機,無一例外。秦、隋、元以及其他小王朝和小政權,暴亡的表現是暴政,是怎麼暴政的呢?大體都是強征民眾為卒,遠離家鄉,到邊關戍衛、征戰;廣發民眾,大修工程、宮闕,無休無止的徭役;不顧民力,搶掠民財,或是沉重的賦稅,或是直接發大錢、紙幣搶錢,甚至有的政權用泥巴做貨幣來搶錢。那些長壽王朝,前期還尚可,顧惜民力,與民休息,中期開始便開始大規模搜刮了,到了後期,全是苛捐雜稅,橫征暴斂。有人將這種態勢比喻種莊稼:先種下幼苗,待其生長,成熟後便割,因割了還可以再長,便肆無忌憚地揮舞鐮刀,狂割濫收,莊稼長的速度,沒割的速度快,久而久之自是苗盡根枯。
以上之現象,已經不需辨別真偽,因為曆朝曆代便是這麼來的,這麼演的。非要探討的話,便是其原因,為什麼會這樣。一些學者、曆史愛好者們提出了各式各樣的理論和看法,雖新奇百出,卻離題萬裏,因其偏離了最基本的一點——帝國不是為人民服務而創設的。
二、腐爛效應
看到腐爛的字眼,人們會聯想到腐敗一詞。的確,帝國的腐敗每一朝均很嚴重,是普遍性的,而非個別現象,是必然性的,而非偶然現象。腐敗是官僚係統的通病,有個別統治者在個別時期能抑製官僚腐敗,但官僚係統是國家機器的主要運作者,統治者乃至其集團,都要倚重之。官員本身即有種種特權,在其行政與處理事務時,又要有相當大的自由度,腐敗的空間廣闊無比。詩書禮儀,聖賢教化,律法朝綱,監察稽查,這些能一定程度製約腐敗的因素,詩書禮儀、聖賢教化失於空虛,真信則有效,不信則無效;律法朝綱,則浮於形式,漏洞百出,再者官僚本身即是律法朝綱的執行者與維護者,如何能讓自己製約自己?監察稽查,這套體係是越來越密,越來越嚴,但本身即是可笑的——讓左手監督右手,以官督官,“互賄互利”,最終隻能促成更多的腐敗交易,監督部門每增一個,腐敗部門又多了一個。於是乎“清官”便成了帝國的一大傳奇。
官僚的腐敗因太過顯著,以至於將其他國家機器內的蛻化、糜爛給掩蓋掉,提起某朝滅亡,人們便會罵是哪個奸臣、哪個貪官造成的。除了官僚們,皇帝這個國家元首也在腐爛,表現很多,沉迷於聲色犬馬,荒懈政事;鋪張浪費,奢靡無度;任人唯親,濫用近臣;不學無術,暗昧昏暈,無力節製官僚腐敗、權貴橫行等行為。總之,在這麼多的“毛病”中,哪怕有任何其中一條,即能對國家構成威脅,五毒俱全,為害更非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