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清喜笑顏開,捧著墨徐卷恨不能當即翻閱,墨橈低頭侍立一旁恭敬以待。
“至於橈兒的墨徐玦,亦有它的用處,隻是……”徐夫子的聲音漸趨低沉,墨清急忙上前附耳傾聽,但聞師父艱難道:“你們定要記住,卷與玦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終是散手人寰,氣息全無。
墨橈直直跪下,痛哭出聲。
墨清沉浸在墨徐玦不可言說的功用中無法自拔,反複琢磨如何將它據為己有。
當年亓家憑借倒賣古玩的生意已然堪稱桐城首富,王家卻是樸實無華的木匠之家,生活甚是清貧,思及此處,墨清頓生妙計。
他回到家中,馬不停蹄,火速拜見父親,闡明緣由,請其出麵收買縣太爺好將王木匠關進大牢,父親欣然應允。
墨橈幾次為爹爹伸冤自是枉然,隻得求助於同門師兄。
於是,墨清假借縣太爺的口,胡亂謅出個付得紋銀五百方才能夠救人出來的條件,見墨橈甚是為難,複又作出百般焦灼的姿態,歎著氣道:“師弟,若你一時拿不出這五百兩紋銀,師兄倒是可以幫你湊齊。隻是――還得煩請師弟立個字據,用師父留下的墨徐玦來做抵押,畢竟五百紋銀也不是個小數目,師兄還得給家父一個交代不是?”
墨橈恍然大悟此乃墨清設下的死局,因著爹爹,並未點破,依言交出墨徐玦,簽好文契,餘生再未踏進亓家大門半步。
可憐亓老太爺絞盡腦汁十餘載也沒能參破墨徐玦的特殊功用,索性將它作為授與少家主的信物,代代相傳下去,墨徐卷則留在現任家主手中,倒也相得益彰。
再說王木匠從獄中出來,瘦骨嶙嶙,惶惶不可終日,逢人便講自己絕非歹人,竟有瘋癲之兆,不久失足掉落桐河,待救回家,已然奄奄一息,當晚即就駕鶴西去。
墨清前來吊唁,被師弟亂棍打出,他心中有鬼,自是不敢造次,灰溜溜回家也就算罷。
王老太爺經此變故,深感人心難測,隻當自己從來未曾進得過墨徐門,老老實實憑借木匠鋪子安度餘生,終究意難平。
小兒子王敦懋見父親終年鬱鬱,留心打聽,遂從祖母口中聽得事情原委,暗下決心定要讓亓家為祖父的死以及誆走墨徐玦付出代價。
可惜亓家的勢力如日中天,這一等,竟就是二十年,誓言早已化為執念。
這日,王敦懋遠遠望見亓長歌迎娶第四房姨太太的大紅花轎從側門歡天喜地地進去,思及出落得亭亭玉立的獨女青鸞,驀地生出個瘋狂的念頭——何不讓我王家女兒嫁入亓家,待生得男孩,再設法使其成為少家主,時日一久,他亓家不就得改姓王氏?
念頭在王敦懋心中不斷翻騰發酵,最後竟是日日都要在腦海裏過上幾遍,詳細得就如何連除掉亓長歌其他孩兒的步驟都演繹得一清二楚。
終於,一個烏雲蔽月的夜晚,王敦懋著實按捺不住,輕輕敲開女兒房門,將此計劃和盤托出。
本以為丫頭會哭會鬧,不想青鸞隻是死死盯著他,爾後靜靜開口,“父親,是否此仇一日不報,您便一日不得安生?”
王敦懋微微一愣,眼角猛然泛酸,卻仍是咬牙痛道:“是!”
一切的一切全然從王家女兒嫁進亓家開始。
王青鸞身負父望定要生得個兒子,好讓亓家混入王家血脈,如若不成,則就從王家另擇一子,以過繼的形式使他成為亓家家主。
總之,亓家下任家主必須得是王家骨肉。
王青鸞不曾見過祖父,更不用提含冤屈死的曾祖父,令她感同身受的隻有父親迷茫而又痛苦的眼神,她明白,為著父親,這條路必須走下去。
亓長歌全然不察王青鸞心中所想,一門心思享受她的溫情,愁緒竟是消散不少。
林間鳥鳴啾啾,抬頭望天,端的又是晴空萬裏。
一切都會過去的,他輕歎。
一切都會過去的,她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