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的其他同質作品相比,這本書寫來不太一樣。在大的方麵,我讓它更大幅度、更準確地走向了作品本身;在細節上,則放入了更多的個人感受。宋詞低回,讀進去,每個人都會覺得像在掏自己心窩。宋詞是我們大家共同的蜜月。
雖然在寫唐詩宋詞元曲的三本裏,它屬於中間的,但一直捱到最後才著手——幾乎不得不。心情很複雜。醞釀的時間更長,下筆更謹慎,用情更深,更珍惜它——更珍惜宋詞。
她跟她們有一點點像,卻又完全不同。
宋詞清貴啊,她是她們中間那位真正的公主,在二十床墊子和二十床天鵝絨被下擱上一粒豌豆都受不住的樣子。因此,夜裏輕輕翻動書頁,有時竟要忍住呼吸。
在其他的中國古詩歌中,我們能看到所有的人;在宋詞裏,我們卻幾乎隻能看到一個人:他(她)沉靜,多思,輕愁,常喝點酒,愛某種花,為世間什麼所傷……即便偶有不同(譬如,也笑,也縱歌),也隻是這一個人的不同時刻。這張臉比其他種類詩歌裏出現的同一張更真實也更切近。我們憐惜他(她),憐惜他(她)就是憐惜我們自己。
本書在寫作過程中也進行了比較大的修訂和調整。譬如小題目,最初是就擬好的文意隨口起的:寫陳亞,叫個《住在草藥裏》;寫柳永,叫個《停泊》;寫嚴蕊,叫個《冬天裏開的花》;寫朱淑真,叫個《失去的春天》……都還說得過去。可是後來有一天,突然就想到,用詞牌子做小題目怎麼樣?試著操作了一下,結果,陳亞,改成了《寄生草》;柳永,改成了《夜行船》;嚴蕊,改成了《好花時》;朱淑真,改成了《卷春空》……簡直每個題目都可以在詞牌子裏找到相應的字眼,你呼我喚,山水相連。詞牌子的名目之全和意境之奧,使得這些小題目有如天成。一路念下來,真是動聽。
感謝先賢創下的好詞牌,讓它們和宋詞一樣美;感謝先賢的好文筆,讓我有了一次難忘的絕妙之旅。我想這輩子都很少有這麼長的時間集中品咂一項大類別的詩歌了。
記一下,做個紀念。
補一句:其實,這一本可以按照性別分為《女子們》和《男人們》兩部分,《男人們》在前《女子們》在後。
簡墨
2013年2月16日
於濟南石橋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