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跪立那裏，身不能動，口尚能言，內心裏，歎口氣，許久，低低的，懇求道：“請聖上將水龍吟還於臣。”默了默，平聲道，“這是臣姐留於臣的唯一，是臣這一生，唯一念想。請聖上，將這唯一，還於臣。”
帝王聞言，眸中笑意更冷，俯視沈墨，唇角微勾，笑意輕漾，愈顯冷魅。半響，道：“唯一？”
四目相對，沈墨平靜亦安然，恭聲道：“是的，唯一。”
握劍的手緊了又緊，帝王冷笑，道：“到底是姐弟情深。”到底是親疏有別。她嫁給他又如何？口口聲聲說著愛他又如何？到臨了，終究還是他這個夫家比不得她的娘家，他這個夫婿比不得她的兄弟。
到臨了，她給了他這個夫婿是什麼？不過是，一場熊烈大火，她的人，她住的宮殿，她用的物件，灰飛煙滅，幹幹靜靜，不留絲毫痕跡。
帝王沉吟片刻，道：“朕倒要看看，這唯一，於愛卿，重要到何等程度。”
沈墨語速平緩，道：“臣愚鈍，請聖上示下。但凡臣能做到，定當萬死亦不辭。”
“死！？”帝王從鼻翼深處發出一聲冷哼，“愛卿還要裝傻充愣嗎？”
沈墨沉默。
帝王慢慢的，收回手中名劍，握在手中，轉身，抬腿，離去。
“回聖上的話，那一晚，臣姐是見過臣的，臣姐見臣，一為送臣絕世名劍‘水龍吟’，二為需索臣一個承諾。”沈墨看著帝王慢慢停緩的腳步，看著帝王昂然無懼的後背，一字一句，道，“臣姐要臣發誓，此一生，寸步不離聖上左右，護佑聖上一世安寧無虞。”
毫無任何預警的，帝王倏然轉身，厲眸在日光下，精銳不掩，灼灼的落在沈墨麵頰上，緊抿的唇動了動，卻是半響，才無波無瀾的道：“再說一遍。”
沈墨依言：“臣姐要臣發誓，此一生，寸步不離聖上左右，護佑聖上一世安寧無虞。”
“可還有其他？”帝王站在那裏，淡淡的問。
“有。”沈墨看著帝王，一字一句，“臣姐說，她與聖上，自始至終是她錯了，總也待得勇氣用罄，方能明白，萬事有因果，強求終不得；隻願，為時未晚，帝業千秋。”
沈墨無波深眸內漸漸的，浮上苦澀：“其時，臣是心生欣喜的，甚而對臣姐道，為時自是不晚，隻要臣姐看開了去，尋著日子，請聖上廢了後，臣姐便又是那天地自由身，策馬揚鞭，遊走江湖，好不自在……其時，臣甚而已在心裏琢磨江湖上那些堪與臣姐相配的少俠……臣從不曾想過，臣的姐姐，慕容家的女兒，有朝一日，竟會……輕生……”如果，他那時有所覺，也許，一切的一切，都將不會發生。
春風中，帝王恍如成石。許久，許久，想要說什麼，卻是話未出，血先濺。
沈墨驚了驚，脫口：“聖上——”
帝王似不曾聽見，抬眸時，是含著笑的，隻是笑著笑著，那唇角溢出的血也愈來愈多，是那般的觸目驚心。
“聖上，您——”沈墨苦於無力起身，隻得昂聲高喊，“來人——來人呐——速傳禦醫——傳禦醫——”
盛元六年，春，帝無辜昏厥，藥石枉然，禦醫無策，病因難究，唯寄希望於民間奇人異術，故九州大地，遍布宮文，重金懸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