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從大一的暑假開始常常和拖車、滑輪各種工具打交道的,然後常常一本正經地對自己講:“你是個不錯的搬運工。”我很早就知道自己動手能力差,而且記性不好,這在很多情況下也得到了印證。單是傳真機和複印機就花了我快半年時間才可以比較熟練地使用,才能避免再犯各種稀奇古怪的錯誤。
其實做很多事情的時候,我都發覺那不是自己。我不知道自己可以站在大街上發給別人一張宣傳單,然後滿麵笑容地繼續介紹,對方擺擺手我依然要說謝謝。我不知道自己可以沒吃飯剛進門就被老板叫去搬東西,然後還要餓著肚子立刻寫報告。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在全公司幾十人開會的時候唐突地坐在老板旁邊,然後在討論方案的時候冒昧地第一個發言。我不知道錢有時候那麼難賺,兩個月沒領工資吃著泡麵還得去上班。我不知道錢有時候又那麼容易賺,原來做個項目就可以賺到那些你想都不敢想的數字。我也不知道自己麵對著一個客戶的時候可以滔滔不絕講各種理論打各種包票,始終記得一個人說過的話:“跟別人談事情的時候最不能弱掉的就是氣勢,那是信任感建立的基礎,哪怕此時你一無所有,你應該給人的信號依然是這事沒我不行。”
都說大學是一個不斷丟臉的過程,現在丟了臉將來就能保證少丟臉。這道理誰都明白,可是人都樂得安逸。一旦找到了一個暫時溫暖的小窩就不願意出去了,非得等到某一天狂風暴雨來了,你發現自己再沒地方可去了才想到去另覓良所。
我覺得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破釜沉舟。比如從今天起你決定不再向父母要錢,你要自己養活自己。然後你自然知道我應該什麼時候起床,應該找什麼工作,應該吃幾塊錢的菜。再比如你一時頭腦發熱答應別人做一件自己從沒做過的事情,想著不能讓自己丟臉和失信,最後你自然能琢磨出個辦法來。潛力這東西有時候倒真像海綿裏的水,擠一擠總會有的,對吧?超人是什麼?超人是自己逼出來的。
_深夜痛哭的人_
5歲那年,媽媽的好朋友因為跟丈夫吵架跑到我家裏來。她仍是穿戴整齊,看不出“離家出走”的狼狽相。端坐在我家的客廳裏,跟我媽抱怨丈夫的不負責任、婆婆的刁難,言語之間都是副要隨時準備回家大幹一場的架勢。
年幼的我對這種女人間的訴苦不感興趣,那時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古怪乖戾的孩子。那天晚上睡覺的時候發現她要用我的一條小被子,就立即發起火來,大聲斥責她。
她自然是一臉尷尬,而媽媽也隻好連哄帶騙地把我哄睡。我睡在中間,像是示威似的隔開了她和媽媽的距離。
半夜的時候我醒來,迷迷糊糊之間,竟聽到低低的啜泣聲。
我嚇了一跳,不敢作聲,轉過臉來,我意識到哭聲是身邊這位白天還一副厲害相的阿姨發出的。
她哭得很小心,幾乎是歎息,但我知道她在哭。眼淚是多麼豐盛的東西,當它在一個人臉上集聚,周圍的人是會聞到的,或許這種對悲哀的敏感是人類的天性吧。
我忽然不知所措,第一個念頭是:不會是因為我在睡前欺負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