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在成熟之前,承受時光的黑暗_
前些日子,我買了些愛心香蕉,一來便宜,二來可以幫助那些辛苦的農民,便又多了些道義感。香蕉取回來才發現,摘得早了,還沒有成熟。在辦公室裏放了兩天以後,絲毫看不出變化。有同事說,要買一些熟香蕉和它們放在一起,會熟得快。想想覺得有理,香蕉們在一起,大抵也會交談的。
我便買了些熟香蕉,放在那幾掛香蕉上。可是,又等了兩天,熟香蕉表麵已經變黑,愛心香蕉卻仍舊不為所動。大約是性格不合,談判失效。同事查閱了資料,終於找到方法。將所有的香蕉裝入兩個紙箱裏,並蓋了厚厚的一層報紙,上麵又搭了一塊密不透風的布。兩天以後打開來發現,最上麵的一部分香蕉熟了。
成熟的香蕉表皮發黃,根部微黑,失去了青澀時的好模樣,像一個孕育過孩子的女人,麵色泛著黃油脂,青春不再。但成熟的香蕉確實是好吃的,剝開來,甜,色澤也好,入口的感覺像一段輕音樂,抒情,能形成我們對事物的好印象。
然而,沒有成熟的香蕉還在下麵,便又捂好了箱子,像是答應香蕉要保守一個秘密。
看著那些沒有成熟的香蕉堆在一起,突然覺得,世間的事,大多如香蕉一般,從青澀到成熟的過程,是如此不堪。
曾采訪過一個知名偶像派歌手。采訪他的時候,他尚租住在北京郊區,名聲剛給他帶來福利,尚沒有讓他徹底擺脫貧窮。
他在地下室住了9年,在夜店唱歌,在地鐵走廊裏唱歌,在夜市大排檔唱歌,在公園裏唱歌,在別人婚宴或生日宴會上唱歌。最窮的時候,他連坐地鐵的錢都沒有,買幾個饅頭,路過賣烤紅薯的推車,說上些好話,借著人家的炭火將饅頭烤熱了,吃上4個饅頭,然後步行近二十公裏回到住處。
談到屈辱史,他笑了笑,說,若沒有理想,就沒有屈辱,我被理想害了多年,好在上天沒有拋棄我,不然,慘不堪言。他的手被琴弦割破過多次,聲帶壞過多次,被女友拋棄過多次。生活由一天又一天瑣碎的時光組成,尊嚴隻是伴隨物,饑餓時,尊嚴自然被閑置起來。我能理解他對過往的歎息和長時間無助的沉默。
我采訪他之前,他剛剛接受了央視的采訪,並且節目在央視播出了。他租住的房子沒有衛生間,有一天去公共衛生間,旁邊蹲下來一個人,側臉看他,說,你不是那誰誰誰嗎?
這就是他的現實。他最後說,如果有一天,我住到自己的房子裏,我第一件事情是大哭一場。
看著他安靜的臉,我想:這是要祭奠他曾經不堪的青春,還是將人生的頁麵翻過,重新書寫?
日常生活的邏輯,我們總是以為那些光鮮而耀眼的人,從未遇到過生活的窘迫。其實,哪一個人沒有經曆過如香蕉一樣的青澀時光呢?
那些不為人知的努力,那些浸滿了汗水和淚水的辛酸,正像被捂在箱子裏的香蕉一樣,在成熟之前,在味道變得美好之前,沉默無助,承受時光的黑暗,或者理想的破敗。
“美好”是一個相對較晚到來的詞語,它值得我們為之付出。而美好之前的不堪,注定是我們人生必然伴隨的滋味。
_命運就算恐嚇你,別心酸流淚_
它是一台工程測試車,等待它的命運也許就是接受碰撞測試,然後報廢。
那年,車隊決定改裝新款賽車參加錦標賽,車廠把它運到了車隊。因為是運輸車上的最後一台,且外觀不整,所以它隻是作為備用車中的一台,且是最不受待見的一台,一直停在車隊的雞窩邊。
整整一個賽季,它的4個兄弟都在場上拚殺,而它隻能在展台上遠遠觀望,而且始終沒有被裝上引擎的資格。
2012年,又一個新賽季。一位隊友翻車了,情急之下,它終於可以在第二場比賽時替補登場。一夜的整修之後,它終於能羞澀地啟動了。
車隊將這台新賽車指派給我,並貼上了門膠貼-6號,它終於能像一台真正的賽車一樣上賽道了。第一個彎,它就“閃耀全場”,因為刹車故障,筆直衝出賽道。練習賽因此取消,它要接受所有過往賽車的取笑。當然,這是擬人化的修辭,其實是我要接受所有過往車手的取笑。最終,6號被灰頭土臉地拖回維修車間。
這場比賽的排位賽,6號賽車居然獲得第一。它的彎速和車架比其他精挑細選的原型車更加優異。消息傳到看門的老師傅那裏,他很詫異-不就是那堆廢鐵嗎?
正賽,意外又發生,因為車隊在發車前換胎超時,6號賽車從杆位被罰到末位發車。技師們默默把它從第一的位置往後推,所有人深感惋惜。
紅燈全滅,正式發車。6號賽車從隊尾竟然一路超到第一,創造了奇跡。幾周後,6號賽車在鄂爾多斯賽車場迎來了又一場比賽,所有人都對它充滿期待。不幸的事又發生了,運輸賽車的集裝箱從卡車上掉了下來,5號、8號賽車當場報廢,6號和7號損傷嚴重。
經過幾個晝夜的搶修,車隊宣布,6號賽車的後車梁受損,無法完全修複,隻能帶傷勉強參賽。第一場,暴雨中,6號賽車獲得冠軍。車隊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第二場,6號賽車依然獲得冠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