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浮躁的心漸漸沉靜下來,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繼續掌著方向盤,目光盯著前方的路,接著,集中注意力朝前開去。
前邊的路還很長很長,也望不到個盡頭。
正如同他原本漫長的人生。
和風陣陣,長路漫漫,幸好他遇上了她,一路還能有她的相伴。
他想,終於有這樣一天,他可以帶他愛著的女孩子一起去看望父親。可是,父親一個人,他孤單不孤單?還是,帶著那樣的想念和愛意離開這個世界,他卻依然很滿足。
他連著開了一個晚上的車,這會子也沒覺得多累,也許是因為做了這樣一個決定,心中複雜,諸多的情緒裏,卻是興奮與期待居多。
常悠悠兀自難受,隻覺得身體越發疲累,意識漸漸昏沉,緩緩閉上眼睛。
待到了目的地,何子衿在她耳邊輕喊:“好了,乖,別擔心了,我們到了。”
許久沒有動靜,他把頭探過去,見她呼吸均勻,才知道真睡著了。陽光很好,透過車窗玻璃照進來,她的皮膚在陽光下,幾若透明。他伸出手去,把她的身子移了移,抱著她,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
她的唇瓣嫣紅,長長的睫毛動了動,人還未清醒,卻是發出了一聲若有似無的嚶嚀聲,仿佛在適應新的姿勢。何子衿下意識的放輕了呼吸,心底的某個角落,瞬間盈滿到不可思議,滿脹的甚至有些疼痛。
他真是願意就這樣一直抱著她,一直一直的,直到他再也抱不動的時候,仍想讓她像此刻般,倚在他的懷裏。
他親了親仍在睡夢中的她,又喚了一聲:“悠悠,醒醒。”
常悠悠睜了睜眼睛,視線有些朦朧,似真似幻,令人神情慵懶。
眼前是一張好看卻又熟悉的臉孔,黑色的眸子沉沉的,裏麵仿佛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她稍稍清醒了些,不禁微微瞪著眼睛,一直看進他漆黑的眼底裏去,那裏麵清湛坦然,灼灼光華炫目異常。
等常悠悠發現自己到了墓地的時候,人有些呆。
她木訥的跟在何子衿身後,呆呆看著墓地兩邊灌木,腳下有些許叫不上名的小野花,紅的,白的,紫的,小小的,卻又連成了一片一片。
她看著他的背影,他還穿著一身深色的西裝,還是宴會裏的那身打扮,背脊挺的直直的。
她忽然想起兩年前,也是在這片墓地,陰霾的天氣下,這一大片墓地整齊而安靜,整個泛著濃重深沉的墨色,沒有生氣,空氣中都是燭火的味道在飄散,飄渺而不真實。
她看見他來這裏祭拜,身影修長而削瘦,像是牢牢刻在她心底般,立在離她不遠的左前方,麵對著另一座墓碑。
那時候她的心裏其實是詫異的,卻很快回過神來,隻是,仍是不能迅速的移開目光。
他的手上沒有任何東西,一身黑色的西裝,靜靜的站在涼風中。她似乎還能看到他的短發,在風裏麵,輕輕擺動。
一轉眼已是兩年,真是時光如水。
他們一座墓前停下,墓碑上很簡單,名字是何政廉。常悠悠盯著那張小小的照片,輕而易舉的尋到了何子衿的影子。
這該是,他的父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