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回春一語驚人，夏沐不可遏止地抖了抖，卻沒說什麼。
她沒法說，也說不清楚。本來，她就幹了這件事，還挺樂意的。
但聽師父的口氣，這樣很不妥，他很生氣。
“你是去救他，有必要做到這個份兒上嗎？”顧回春問，壓抑著怒氣。
“師父，”夏沐還是開口了，“情況危急，徒兒無瑕顧及其他。”她聲音低低的，聽上去特別委屈。興許這樣能博得師父同情，免去處罰。
“開竅了啊，平時沒見你這樣啊。”回春反擊她。
“醫者仁心，不是沒有，而是時候未到。”夏沐說。怎麼回事，現在變成醫者醫德大辯論了嗎？
“說得真是好。”回春說，“那下一次換一個人，你也願意如此嗎？”
夏沐抬頭，對上師父的眼睛，那裏有她清晰的倒影:“那要看是誰。”
“這便是你的仁心？擇人而醫？”回春戲謔道，“如果，是我呢？”
夏沐眼睛驟然睜大，什麼，師父在說什麼？
他說，如果是他的話。自己該怎麼辦？一樣地獻身嗎？
夏沐隻覺得腦子一陣空白，所有思緒都飛往九霄雲外。怎麼回答啊，說“不”的話。師父會傷心；說“會”的話，夏沐拉不下那個臉。
回春湊近，夏沐眸子中，他的臉孔驟然放大。白皙的皮膚，沾染了些許北方的風霜，但因為保養得當，一如少年般健康。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夏沐甚至能看清師父瞳孔中鮮活的光亮，他睫毛投下的陰影，遮不住他的怒火。
師父在想什麼？自己做的，真的好過分嗎？
離夏沐還有一寸距離時，顧回春突然停住，帶起的氣流讓夏沐的發絲搖擺。他就這麼定定的看著夏沐，好像在窺探什麼秘密。
夏沐被他盯得老不舒服了，又不敢動。她能看見師父臉上細微的絨毛，它們都朝著一個方向擺動。
然後顧回春就笑了，唇角向上勾起，眼睛眯成新月，笑容如春日湖麵的漣漪一般蕩漾開來，看得夏沐一驚一乍的。
怎麼回事，師父壞掉了嗎？
微笑過後，顧回春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然後說:“我知道答案了。你起來吧。”
這就知道了？答案是什麼，我自己都不知道哎！夏沐內心狂吼。不過答案應該不好吧，不然師父怎麼會是這個表情？夏沐有些難過，自己讓師父不開心了。
“起來吧，你體內毒素剛剛肅清，跪久了不好。”回春背過身，道。
“哦。”夏沐乖乖的。師父今天好奇怪。她輕手輕腳爬回床上。反正不用跪了，她要選個舒服點的地方。
師父肯定沒有真的生氣，他生起氣來不這樣，而是溫柔地對你說說笑笑，表麵春風和煦，實則拒人千裏，還會給你背後來上一刀。
回春似乎早就知道了夏沐的舉動，也不製止，隻靜靜地等，待身後安靜了，他才緩緩道:“讓你去救周天啟，不是讓你把命都搭進去啊。”
“師父我不會的。我要活著回來見你。”夏沐小聲道。
“你此次前去營救，偷了我那麼多珍貴藥材，本該是手到擒來之事，卻還是耽擱了這麼多天，此為學藝不精。”回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