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盆蘭花在接待室裏吐露著芬芳。拂開窗簾。落地窗前,陽光斜射進來,在軟皮沙發上投下一片陰影。
人事部的美女推門而入,對我和蘇琪說:“請隨我到林總的辦公室來。”
室內的冷氣盛著她輕細的聲音,飄入耳膜內。
他從電腦前抬起頭望著我們,手裏翻閱著我們的簡曆。在安靜的空間裏,任何一舉一動發出的輕微的聲音,都是那麼的清晰,上麵載著一聲又一聲的心跳。
黑色的西服,素色的斜紋領帶,幹淨利落的短發。
修長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兩下,連骨節都令人一目了然。
細細地打量著我們。
他露出燦爛的微笑。一排整潔的牙齒暴露在空氣裏。眼角的皺紋像一把張開的扇子,銘刻著他的勤奮與精明。
“為什麼會選擇我們?”他問道。
“盛江事務所在業內有口皆碑。”
他笑了笑,輕輕地靠著椅子,微聲道:“明天過來上班。實習期,三個月。”
我沒有想到麵試會這麼簡單,這麼輕而易舉。
站起身來,纖細的手指拂平綠色的包臀裙。望著他深不可測的笑容,走向門外。
蘇琪握著我的手,眸子裏閃過異樣的神采,湊到我的耳邊,神秘兮兮地說:“林總,林子浩,單身。”
我輕輕的觸過她的臉頰,抬起她的下巴。
“長成那樣,夠老的。”
她打落我的手,不滿地看著我。
“這叫成熟。”
第二天,從床上爬起來。
在去公司的路上,有鋪天蓋地的繁華籠罩著。
清晨,沾著濕漉漉的霧氣。
兩旁高樓林立,天空帶著一點青灰色。
我和蘇琪每天從這個時候出發,提著包,匆匆忙忙地去擠公交車。
手裏拿著包子,皺著眉頭,望著車裏密密麻麻的人群。狠咬一口,胃裏有著令人嘔吐的酸水,猛吸一口豆漿,把它扔進簍子裏。塞上耳麥,閉上眼睛,對周圍的一切視而不見。
姚姐穿著黑色套裝,梳著整齊的黑發,左手邊放著一杯剛泡好的咖啡。
我抬頭,見門上釘著“資產評估部門”,迅速推門而進。
蘇琪踩著高跟鞋,飛快地跑向會計部。
鞋跟與地板的摩擦聲,“哢嚓哢嚓”,震耳欲聾,一不小心,會踩碎人的心髒。
“第一天上班來得這麼晚。”姚姐昂著精致的麵孔,眼睛盯著一片虛無。從聲音冷得令人發顫,到麵無表情。抬起手,指向一個靠近南牆的空位,說,“你就坐那裏。”
一片餘暉落在我的身上。喝一口咖啡,一片苦澀在心底裏蔓延。垂下的黑色發絲,掃過鍵盤,盯著發亮的屏幕,打開評估部門的數據庫,仔細分析同事們寫的報告。黑白桌麵上,擺著一個鬧鍾。“嘀嗒嘀嗒”在這間辦公室裏清晰可聞,同樣清晰可聞的還有敲碎心髒的鍵盤聲。
“嘉意,你過來。”她說話的聲調,如同她桌上的那盆長滿刺的仙人掌一樣,令人厭惡。
我馬上站起身,急急忙忙的保存電腦上的文件。徑直走向她的辦公室裏。她的辦公室與我們的辦公室隻隔了一塊透明的玻璃。
她緩緩地抬起手,食指與拇指形成一個夾角,捏著杯柄。她的眼睛始終盯著屏幕,麵無表情,冷冷地道:“泡一杯咖啡。”而當我把一杯熱騰騰的咖啡端進去時,香濃彌漫整間辦公室,在玻璃上打出一圈又一圈苦澀的霧氣。
“你怎麼泡的咖啡?”她失聲驚叫道。聲音刺破蒼穹,穿越千年。
周圍的人冷靜地抬起頭,平靜地望著我們。她花容失色的把一口咖啡吐了出來。周圍的人麵無表情地轉過身去,埋下頭,繼續工作。
她的助理——張華。接過她手中的杯子,徑直走出去,重新泡了一杯。向我投下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而我埋著頭,敲打著鍵盤。平靜的麵孔下,隱藏著一顆潮濕的心。
過了一會兒,張華遞給我一個電話號碼,說:“你去見一下張先生。他現在正在a區金茂大廈b座17層其中的一間辦公室裏。明天把報告寫好,交給我。”
我看了一眼電話號碼,抬起頭,問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項目?”
他的鼻梁上懸著一副黑鏡框的平麵鏡。古板的臉上,雕刻著一雙冒著火焰的小眼睛,尖叫道:“你腦子裏全是草呀。我知道,還會讓你去嗎?直接閉門造車就好了。”
“哼——”說罷,揚著又黑又硬的頭發,擺動著巨臀,地板震得“咚咚”響。他走過,像一隻大象踩過一具具腥臭的屍骸。屍骨破碎的聲音,如銀瓶炸破的巨響般,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