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歲時,父親送我一束鮮花。那時我已經上了6個月踢踏舞蹈課,學校要舉行年度實習公演。作為初級歌舞隊的成員,我的心情格外激動,雖然我也知道自己參演的角色微不足道。
公演結束時,我異常吃驚地發現,自己的名字和領舞演員們的名字一起被點到了。我滿臉通紅,懷裏抱著一大束玫瑰站在舞台上的情形,至今記憶猶新。父親在舞台腳燈的照射下一個勁地鼓掌,開懷大笑。
在我的生命中,一直有鮮花陪伴,而這些玫瑰卻是我人生的第一束。它們令我很矛盾——興奮而不知所措。我歡欣鼓舞、同時也因奢侈而感到極為不安。
可是父親卻不這樣認為,他做任何事都很慷慨。如果你要他去麵包房買一塊蛋糕,他一定會買三塊回來。一次,母親對他說她需添置一套晚禮服,他就帶回家一打。
他的這種行為總是讓我們沒有多餘的錢去辦其他重要的事。“禮服”事件後,家裏沒錢買我需要的冬衣和我想要的新冰鞋。
我常會生爸爸的氣,但持續時間不會太久,因為他總會給我點“小恩小惠”,讓我與他和好。很顯然,那些禮物是剛言語所無法表達的愛,讓我情不自禁地去擁抱他,親吻他——而我的舉動毫無疑問地義放縱他大手大腳的行為,使其繼續下去。
16歲生日時,我並不開心。岡為我很胖,沒有男朋友,可父母卻好心好意地給我張羅生日派對,這讓我更痛苦。當我走進餐廳時,桌子上的蛋糕旁放著一大束鮮花,比以往的要大得多。
我羞愧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每個人都知道我沒有男朋友,他們一定都知道這花是我爸爸送的。本該是甜蜜的16歲生日,我卻隻想哭。就在這時候,我要好的朋友菲力斯趴在耳邊對我說:“親愛的,你真幸運,有這麼好的爸爸。”
許多年過去了,在我的生日、公開演出、頒獎儀式、畢業典禮這樣的一些場合,都有父親的鮮花陪伴。我的心情也不斷地徘徊在歡欣與困窘中。
直到我大學畢業,這種矛盾困惑的日子才算結束。我正在開創一番新事業,已經訂婚,正準備結婚,爸爸的鮮花顯示了他的驕傲,也標誌著我的成功,它們帶給我們無限的欣喜。
如今,感恩節有鮮亮的菊花;聖誕節有粉紅色的一品紅;複活節有聖潔的百合;生日宴會有嬌豔欲滴的紅玫瑰。一束束應季鮮花慶祝我們搬入了第一個家。
我的經濟狀況不斷好轉,父親卻日益衰老,可鮮花卻一直持續到他70歲生日的前幾個月,他因心髒病去世了。我沒有絲毫困窘,盡力找來最大最紅的玫瑰將他的靈柩蓋滿。
此後的十多年,我常會有種衝動,想買一束鮮花,把客廳裝飾起來。可我並沒那樣做,我知道現在大不如以前了。
後來有一次,我過生日,門鈴響了。我正因孤獨而沮喪:丈夫在打高爾夫,兩個女兒也不在家,13歲的兒子馬特說了一聲“待會兒見”就跑出去了,根本沒想到我的生日。所以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我很吃驚。
“我忘帶鑰匙了,”他聳了聳肩說,“也忘了今天是您生日,媽媽,我希望您會喜歡這些花。”說著,他從背後拿出一束雛菊。
“噢,馬特”,我大聲叫了出來,把他緊緊摟在懷裏,“我非常喜歡這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