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我經過消防站,看到紅色的救火車、長長的消防水管、消防隊員的大號膠靴以及鋼盔,就會使我回憶起童年時代,回憶起父親為之工作了35個春秋的那個消防站。
一天,爸爸讓我和哥哥傑伊從消防站光亮的直杆上往下滑,爸爸說:“抓緊!”然後開始快速推我下滑,直到我感到頭暈為止。這比遊樂場的滑梯要好玩多了。
那裏還有一台生產蘇打汽水的老式機器,當時,一瓶蘇打可樂要10美分,因此,能喝杯蘇打汽水是最令我渴望的事情。10歲那年,我帶著兩個朋友到消防站去玩,我問爸爸能不能給我們每人買一瓶汽水,他說:“好吧。”我覺察到爸爸聲音中有一絲的猶豫。他給了我們每人10美分,我們奔跑到汽水出售機前,都想看看誰買的汽水瓶蓋上印著一個星星圖案。
多麼幸運!我的瓶蓋上有顆星。喝完汽水,我們謝過父親之後便回家吃午飯,下午又去遊泳了。
當我回到家的時候,我聽到父母正在談話。媽媽向爸爸發火說:“你應該告訴他們,你沒錢給他們買汽水,布賴恩會理解的。我們沒有多餘的錢,你們需要的是吃午飯。”
爸爸像以往那樣聳了聳肩。
我跑回房間,拿出了這枚瓶蓋要與其他7枚放在一起時,我突然意識到父親為了這個小瓶蓋付出了多大的犧牲。那天晚上,我暗下決心:總有一天,我要告訴爸爸,我知道那天以及在過去許許多多的日子裏,他為我們所做的犧牲,對此我永遠不會忘記。
在以後的20年中,父親為了養活我們一家9口,一人幹3份工作,不幸積勞成疾。他犯了4次心髒病,最後不得不戴上了心髒起搏器。
一天下午,爸爸讓我開車送他去醫院,因為他的車壞了。當我到達消防站時,看見爸爸與同事們正圍在一起觀看一輛新牌子的卡車。這輛車真漂亮,我也禁不住讚歎道。爸爸說:“有朝一日,我也要擁有這麼一輛車。”
這一直是他夢寐以求的,但似乎又是不可企及的。那時,我與幾個兄弟都曾打算給爸爸買一輛新車,但被他拒絕了。他說:“如果這車不是我自己買的,我就不會覺得車是我的。”
當爸爸檢查完身體、從診室裏走出來時,他麵色蒼白,“走吧。”他隻說了這短短的一句話。
在返回消防站的路上,我們相互沉默著。我們開車路過了我們家的老房子、球場、小湖和商店,爸爸講述著在這些地方曾發生過的往事。
這使我明白了他正走向死亡。
他看著我點了點頭。
一切都清楚了。
我們在一家冰淇淋店停了下來,一起吃了冰淇淋卷,這是最近15年來的第一次。我們傾心交談,他告訴我,他為我們而自豪,他不懼怕死亡,唯一擔心的是拋下我母親一人而去。再也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像父親那樣愛自己的妻子了。
他讓我保證絕不把他的病情告訴任何人,我答應了。同時我認識到,這是我遇到的最難保守的秘密。
那時,我和妻子正打算買一輛汽車,我們邀父親同去。走進商店銷售大廳,我便與售貨員談起來,我注意到父親盯著一輛棕色的小貨車,他用手撫摸著,就像一位雕塑家在檢查他的作品。
在我的建議下,我們開著這輛棕色車出去兜了10分鍾,真是愜意極了。回到商店,我選定了一輛適合我上班使用的藍色小汽車。
幾天後,我又邀父親一起去商店取車。一進院子,就看見我那輛藍車停在那兒,車身上貼上了“售出”的標簽。旁邊便是那輛棕車,已被擦得幹幹淨淨,閃閃發光,車窗上也貼著很大的“售出”字樣。
我瞥見父親臉上那沮喪的表情,他嘟噥道:“漂亮的車被人買走了。”
我點了點頭,然後說:“爸爸,您進屋去告訴售貨員,我把我這輛車停好就回來。”當父親走過棕色車時,我看到失望的神情再次在他臉上閃過。當我把藍車開到遠一點的地方停車時,我透過銷售廳的玻璃窗,注視著這位為家庭舍棄了一切的人。我看見售貨員讓父親坐下,遞上了一串車鑰匙——棕色車的鑰匙——並告訴他,這是我送給他的,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父親回頭朝窗外望去,我們的視線相逢了,彼此頷首微笑。
那天晚上,當父親把車開進家門時,我已在屋外等候。父親從車裏出來,我上前緊緊擁抱並親吻了他,同時告訴他,我是多麼愛他!
那天晚上,我們又一起開車出去,爸爸告訴我,他明白這輛車的意義。那麼與這輛車密切相關的那枚印著星星的汽水瓶蓋的含義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