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過了快五六天了,老太君還是為沒能讓她與梁祁拜堂念念不忘著,幾天了反複遣下人送來了好幾對鐲子銀釵,胭脂水粉什麼的。
下人們嘴裏什麼都不說,心裏則對春韶更是不待見。
春韶不知道身為主子該怎麼做,隻一門心思的忙著做女紅,對流言蜚語裝著不聞不問。
自打那日和梁祁洞房後,他次日早早的就出門了,一天也沒見人影,然後便是整天的玩消失,有時到了半夜才隱隱感覺身旁的軟榻有了動靜,卻也沒再碰她。
直到今日老太君看出她心裏想問卻不敢過問便主動告訴她,馬上入夏了,趁著這幾日天氣還算爽快梁祁要忙著一一去商鋪視察。末了,喝了口茶,才緩緩的與春韶說:“你雖是妾室,但祁兒隻要還沒娶正室,你就是半個主母。現下下人們那些閑言碎語想必你也知道,若是現在就這麼忍著怕是將來要騎到你頭上去。我不管你出身如何,既然入了粱府就要有個樣子……”
春韶低聲稱是,又陪老太君閑聊了會兒,與她講講市井裏那些軼事,把老太君哄得樂不可支。直到大夫人帶著幾個丫鬟端著銀耳湯進了院子,春韶便不敢再坐著了,連忙起身向大夫人行禮。
“今日府上的吃穿用度可還習慣?”大夫人親自把銀耳蓮子湯端到石桌上,嘴角始終是勾著笑意。
“習慣。”
“不習慣也不礙事,老太君不是把瑤春分給你了麼,多去問問。”大夫人說話慢吞吞的,坐在老太君身邊,才抬頭看她“下去吧。”
“等等。”老太君聲音沉了幾分。“春韶到底是個女兒家,正是玩耍的時候。明日也不用再來伺候我了,領點碎銀子帶著瑤春去集市上逛逛,買些女孩子的小玩意。”
“是。”她盡量沒有讓自己把頭低的太低,但就是不敢看大夫人。
“回去歇歇吧,你跟我說的那些零嘴明個正好一並買回來,讓我個老婆子看看新鮮”
“是。”嘴裏似乎隻會說這個字了。見大夫人開始服侍老太君吃銀耳湯,很利落的退下了,隱隱覺得自己真是個下人的命。
春天快過去了,下人們開始收拾花園裏的花草,種的那幾株牡丹已經謝了,花瓣零零散散的鋪滿了泥土,顏色也是好看的。便想著若是撿些花瓣回去用水焯也可以吃,餘下的放進香包裏應該也好看……
於是看看四周,下人們都午飯去了,就快步到花叢邊上,拿出帕子正想撿,就聽到不遠處走來的兩個小丫鬟咬耳朵。
“你可知那前些日子進府給少當家的做妾的那粗人家女兒叫什麼?”
“聽說是叫‘春韶’……乍一聽跟個下人名兒似的。”
“就是,老太君把瑤春分了她,‘瑤春’、‘春韶’。這一聽倒分不清誰是主子誰是丫鬟了。”
兩人說笑著走遠了,春韶蹲在花叢邊沒被發現,卻也沒再想著撿花瓣。等緩過勁來,發現裙擺已經被濕漉的泥土弄髒了一腳,忙起身走回自己的園子了。
她的園子東西委實是少的可憐,瑤春沒事幹,便修剪院子裏本就不多的花草。見春韶回來了,忙去倒茶。
“老太君可吩咐夫人什麼了?”
“沒什麼,叫我明兒個不必再去伺候了。”看瑤春的臉色一變,又繼續道“說是讓我去管家拿領點碎銀子,讓你陪我去街市逛逛。”
“老太君當真憐惜夫人。”她鬆了口氣,“我這就去領。”
“瑤春。”她輕聲喚道
“怎麼了?夫人。”
“你換個名兒如何?”春韶自然而然就說出了心中所想。
“這名字是老太君賜的……”瑤春詫異“怕是不方便。”
“那罷了,你去吧。”
“是。”
她看看桌上繡了四分之一的牡丹花,還沒繡出型看上去也難看。
自己天生的命如此,哪是讓換個名字就能不被笑話?
“自欺欺人。”暗自罵了一句給自己聽。
——場景切換分割線——
玥楊湖水十分清澈,宛如磨過的鏡子般透亮映著晴空。湖心一座亭子,亭子邊一支扁舟。來往亭子皆是要渡船。
亭子裏坐著兩人,梁祁一身雪白的直襟長袍,繡著竹葉文絡,墨發也未束隻閑散的披在肩上。鳳眸慵懶的微眯著,看著杯裏沉沉浮浮的茶葉。
坐在他對麵的男子穿著玄色蟒袍金冠把長發束起,扇骨敲著石桌打著拍子,哼著近日戲樓裏很是流行的折子戲。
兩人對坐許久,待折子戲也哼完了,那男子調侃道“聽聞文玉兄近日納了房小妾?出身市井,想必定是沉魚落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