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禁忌之日(1 / 3)

每年的十月十七日,沈洛軒都會在這一天去看望父母,那一天是母親的祭日,他的心情會很差,很低落。他去墓地給他們掃墓,在那裏呆上很長時間,帶上鮮花、雪茄、白酒、糕點、水果和父親愛吃的豬耳朵。

那天他通常不去公司,在墳上,也不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為在他還沒有學會傾訴的時候,父母就已經離開了他,他總是靜靜的坐在那裏。此刻的沈洛軒比什麼時候都平靜,隻有這時候他才會那麽細心的觀察周圍,綠色的鬆樹鬱鬱蔥蔥,影子拖得老長,映在墳上,像個忠誠的庇護者守衛在父母親的墳旁,周邊的草已經長的很高,掩著墳頭,他想是不是有了這些小草,父母親就能覺得溫暖些?陽光穿過樹枝,照到草上花上,斑斑駁駁,仿佛時間都停止下來,看不見歲月的痕跡,也感受不到時光在身上流淌,生命此刻是永不凋零的藍蓮花。

不再記得自己哭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是哭的滋味,隻知道被山風吹得冰涼的液體掛在臉上。夜幕降臨,獨自走在草長到半腿高的山間,一直以為下山會快些,可這段山路卻異常艱難而漫長,山風大起來,把他的衣服吹起,繚亂頭發,呼呼作響的像有人在耳邊不停地吹著號角,更像是一聲聲的哀號。

身心疲憊的回家,打開門的一瞬,入眼的是蜷縮在沙發裏看書的沈洛凝,不由的一愣,一絲情緒在胸間暗暗湧動,他瞪著她,她是誰?殺父仇人的女兒。這個時候,有些東西不容忽視的提醒著早已淡化的記憶,父母親永遠的躺在冰冷的荒野之間,而她正安然在溫暖如春的屋子裏享受美好生活。

被他這樣的看著,沈洛凝抬起頭,“哥,回來啦,怎麼這麼晚呀?”此刻難掩對她的厭惡之情,沒有開口,卻低沉了臉色。

沈洛凝在抬頭看他的第一眼已看出他的不同,小心的試探:“哥,還沒吃飯吧,我給你做麵吃好不好?”

看見他有些紅的眼角,她想他是不是哭過?沈洛軒沒有回答她的話,鐵青著臉進自己的屋換衣服。沈洛凝趕緊收拾沙發上的書和筆,連捧帶拿的跑著把它們都弄回屋,然後迅速將自己緊緊的關在屋子裏。聽見廳裏的走步聲,一會兒門開了,哥哥倚在門框上,他的眼光莫名,沈洛凝不敢喘大氣,低眉順眼的裝作寫東西的樣子,耳邊傳來他低低的聲音,“記住每年的今天,都不要出現在我眼前,你應該知道原因,也不要跟我說話,現在馬上滾!”

沈洛凝張著大眼睛抬頭看他,眼裏已神速般的注滿了淚水,哥哥轉身走了,她的眼淚讓人心煩。他回屋坐在床邊,拿出煙來抽,耳邊聽見稀稀疏疏的動靜,一會就安靜下來,最後是門響,輕輕的“嘎達”一聲,再無聲響,他吐出煙,神態默然,走到清風拂過的窗簾邊,一把拉開它,一會兒就看見沈洛凝穿著運動服,背著書包出現在樓下的路燈旁,頭發很亂,她正邊走邊用皮筋紮頭發,很狼狽的樣子,他一直瞅著她走過花園,直到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二天一早,沈洛凝從地下室小旅館裏走出來,她覺得自己仿佛是見不得光的耗子,要從地裏鑽出來。她走的很早,因為這一夜根本就睡不踏實,早早就醒了。她在一間大屋子裏和四個人住了一晚,當她走進屋子時那些人投來異樣的眼光,因為她穿著校服,她是學生,應該在家裏過夜,不該出現在旅館裏,她和衣而睡的躺在黑暗之中,眼淚流進兩側的頭發裏,她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出一點聲,那一夜的房租是二十塊錢,是哥哥給的晚飯錢。

她慢慢走在清晨五點鍾人跡稀少的路上,朝著去學校的方向,終於看見一家小吃店有早餐賣,買了一杯豆漿,兩個小餅,邊走邊吃。她想沈洛軒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對待她,幾乎快忘了被冷落被拋棄的厭惡感覺,以為沈洛軒已經原諒了自己,他一直對她好,她也一直感激他,這次在他母親的祭日他讓她滾,讓她不要出現在他麵前,每每想到他低聲說出的那幾句話,她的眼淚就止也止不住,嘴裏的餅怎麼也咽不下去,不住的抽泣著,在無人的牆角裏吐了嘴裏幹的像抹布一樣的餅,蹲在地上,她就想,為什麼她總是被人趕來趕去,別人叫她滾,她可以咬著牙強迫自己麻木一點轉身就走,可沈洛軒也叫她滾,她是否也可以一走了之,可以嗎?他真的不再管她了嗎?

悲傷的走到學校,早已無心上課,她的心長滿了草,甚至可能是苔蘚。課堂上,她認真的發呆,專注的思想溜號,注意力很難集中到書本上,老師叫她站著聽講,精神萎靡了一整天。晚自習過後,她在學校的小吃部買吃的,到路燈下看書,在公園的木椅上休息。

十月的晚上,這個北方的小城市,已經開始露出涼意,想找個地方呆著,可兜裏的錢已經不多,她沮喪的在路上走,行人漸漸的變少,這麼晚還有誰在外遊蕩哪?黑暗中看見摩托車呼嘯而過,時不時聽見男人的嬉笑和口哨聲,心驚膽戰!她現在隻想回家,哪怕沈洛軒不歡迎她,哪怕他會冷眼相待,出言不遜,她也要回去,至少那裏是安全無虞的,她無處可去,唯一的方向就是沈洛軒的家,那個燈火通明的屋子。

起先是快步的走,而後是小跑,再後來是快跑,大步跑,最後是飛奔,一路狂奔,心裏不住的說:“千萬不要有人攔住我,這樣飛跑,無論誰叫我停下來,我都絕不停一下。”直到打開門,虛弱的癱倒在門口,大口的喘氣,一步也走不動,看見沈洛軒走過來,蹲在她麵前,用審視的目光觀察她,皺了皺眉頭,看她閉上眼睛,如釋重擔的樣子,“怎麼回事?”

“我跑回來的,路上人很少,有些害怕”氣喘籲籲。

“知道會害怕,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

她抬起頭,看著他的臉,“你不是不歡迎我?我想等你睡了再回來,隻是路太黑了…”她的聲越來越小,一直盯著他的臉。

“以後不要再自作主張,更不許這麼晚回來,你為什麼不打電話?”

“我想你不會樂意聽見我的聲音”

“不要有下次,我隻是說你不要在我母親祭日那天出現在眼前,並沒有說你不要回來,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