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頭被淋得有點濕。仰著頭嚐了一點,發現今天的雨水也不是很甘甜。甩了甩頭,但用力太猛了,甩脫了頭上的一張葉子。
抬頭看到那張翠綠色的葉子像風一樣地飄到他蒼白的墳墓上,我突然有些傷感,下意識地想躲開雨水,身體便按照我的念想生出一層雪色的光圈,將我與冰冷的雨相互隔絕。
這時候,墳墓裏飛出了一隻帶著盈光的小東西,它徐徐飛起,動作緩慢得像黑夜裏的螢火蟲。我跳起來將它抓住,小心翼翼地將它揉成我最愛的圓圓的球狀,然後將它吃下。
我知道我又得快點到新的主人身邊去了,不然,這將是我能夠看得見的最後一個魂元。沒有主人,我看不見任何魂元。
吃食魂元是我一直以來的職業,也是唯一的工作,類似於火葬場的燒火工人什麼的。這是鐵飯碗來的,不能不吃。
恩,我不知道在旁人眼裏我是什麼樣的,但我的主人一直都把我當成寵物一樣對待。這是沒辦法的。他雖然知道我能自己長大,卻很是忌諱我在旁人麵前有所動作。
細雨綿綿中,墓林變得灰蒙蒙一片。我獨自一個,慢慢回憶我與主人曾經的過往。可是自從他埋進土裏開始,我的腦子裏的那些與他在一起的記憶好像在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慢慢退去。我,無可阻擋。比起記憶,我似乎更擅長忘卻。
這似乎是一種詛咒之類的東西。
魂元能使我緩解健忘的毛病,並且讓我與物產生同感,讓我有痛苦,有快樂的感覺,不至於像塊石頭一樣呆蠢麻木,變成木頭一樣的無情東西。
我心裏對他很感激。
心還有不舍,我又在他的墳墓旁蹲了許久。可是盡管我還在此懷念著他,他還在我的麵前,還在我蹲著的腳下的泥土裏,屍體也還沒有腐化,但我的關於他的記憶塔卻在一角一角粉身碎骨,灰飛煙滅。
我一直在忘卻的記憶中存活。
必須得走了。為防止自己把這個主人忘記,我在他的墳墓上做了個能保持永久的標簽,上麵寫有他的名字和收留我的時間。
可是,隻有我自己知道,盡管我能再一次找到這個標簽,來到他的墳前,我卻不會再想起有關於我與他的任何事,以至於對他,不再有任何的情感。彼時,他已經是一抔黃土,而我隻是一個匆匆而過的路人。
我已經知道下一個命定的主人在哪裏了。但我現在還不想急急忙忙的去找他。我現在還放不開自己,但我知道我一定會走開他的墓前。
又過了許久,雨依然下著。我要走了。地上還有許多水窪,我走在水泥板上踩到了水,發出嗒嗒的聲音。
走過重重墳墓,身影像貓一樣,我變得悄無聲息。突然間,我在一座陌生人的墳墓邊上停了下來,不由自主地。我圍著她的墳墓轉了三圈,血管裏的血似乎漸漸地流淌成一條澎湃的河。她的墳墓還是新的,但我卻感覺到自己心裏的那種熟悉比對任何人都來得濃重。這是很奇怪的事。我並沒有對這個墓主人貼過任何標簽。
我轉到墓碑前看她的名字。
蘇平。
蘇平?我看著墓碑前貼著一張黑白半身照。上麵是一個長相平凡的女孩。
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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