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黑的室內,光線透過門縫沿著暗淡的燭火幽幽流瀉,攏在牆邊一角趴伏在地被鐵鏈牢牢鎖住的女子身上。
女子氣若遊絲,麵色蒼白,一雙丹鳳眼輕闔,雙眉微顰,長發淩亂披散,隻露出左邊臉頰一道長長的疤痕。
此時,門口傳來“吱呀”一聲,房門被打開,走進來一個身材修長的白衣男子。
男子臉覆銀色狼王麵具,步伐沉穩,一雙眸子如同被黑夜浸染,晦暗無光。他冷瞥了一眼女子麵前絲毫未動的飯菜,繼而淒冷的目光淡淡移到女子身上,見她緊緊閉著眼,頭也不抬,寒聲道:“紫蘇,本主留你一條命不是讓你拿來作踐的。”
聞聲,冉虞緩緩睜開雙眼,怔怔看著眼前著了一身月白色錦衣的男子,這些年,每每相見,他總是這樣著一件絲毫不染塵埃的純白錦衣,然而周身卻散發著如同地獄修羅一般淩寒的氣息,令她不敢與他對視。強撐著爬起,靠牆而坐,因著兩日來滴水未進,做完這些她已是氣喘籲籲,麵色也呈現出異樣的紅,“她……可有消息?”聲音極是虛弱。
男子眸光一暗,而後又迅速亮了起來,他緩慢踱步來到冉虞身前,單手捏住她的下顎,一字一句道:“若非你擅自做主,妄想以她為餌背叛本主,她又怎麼會落得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冉虞眉頭一緊,身子不自覺地顫抖,生死不明……她隻是想以阿紓為餌引出主上,隻是想著驗證一下自己心中的猜測,隻是單純地想著要為自己所愛之人做些什麼,卻不想真正加害阿紓啊!一陣錐心刺骨的痛漫上心頭,原本已經蒼白至極的麵色更加蒼白若紙,她咬著牙強忍住不出聲,卻控製不住喉頭急湧而上的腥甜。
男子看著她順著嘴角流出的血,目光中流露出一股強烈的厭惡,一個背叛過自己的人當真會悔嗎?答案自然是不會!他冷“哼”一聲,狠狠抽手,直起身的同時將沾染了猩紅色的手指以巾帕拭淨,輕鄙道:“你既做了那無心無肺之人,此時又何必為了她傷心傷肺。”
冉虞瞳孔一縮,胸口窒悶難言,良久,她淡淡笑道:“做戲如何?真心懺悔又如何?我既做了傷她之事,縱然真心悔過又怎樣,自己結下的孽緣怕是隻能自己去化解了。”
“那麼你的仇恨呢?”男子一字一句問道。
仇恨?
冉虞暗沉的眸子裏瞬間騰起一抹亮色,她緩慢迎上男子無限鄙視的目光,心底竟是一震。是啊,她還有仇和恨,非但不能忘記,反而應該牢牢記住的仇恨。
曾經龐大的世族,她的父母雙親,她的兄長們……本該和樂的一家,若非帝王的猜忌,令奸佞有機可乘,她又怎麼會如此卑微地獨自存活在這世上,過著孤寂無依的日子?
更何況,現在還有阿紓,正是蕭澈那自私而又致命的一擊,阿紓才會落江。
可是自己又做了什麼?
僅僅為了一個心愛之人就可以放棄毀家滅族的仇恨,甚至忘記了她不顧一切地賭上性命跳入望江的目的。
她看著暗黑色的地麵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隻覺自己非但可笑還很可悲。
男子饒有興味地看著冉虞瞬變不定的目光,麵具下的唇角微微挑起,他知道他的話足以令冉虞重新燃起心底的仇恨。
而這一切也正是他樂於所見的。
冉虞唇邊詭異的笑容漸漸消散,再抬眸時,眼底竟是一片冰冷,她輕撫上左臉頰那道故意保留至今的疤痕,語氣漠然道:“紫蘇已經思慮清楚,這一回斷不會再因感情誤事,望主上再給紫蘇一次機會,至於這道疤痕……再沒有留下的理由。”
男子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的同時,聲音平靜地道:“你先調理好身子,三日後本主自會派人送你離開。”
冉虞眸底的順從隨著男子的離開而漸漸消失,冷眼望著男子灑然的背影,心底冷冷地低呼:這一次欠了我的,我會一一討回,縱使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你,我也不會懼怕。縣衙後院,暖陽透過格窗流瀉一地。
錦琴衝到黎紓身前,拉著黎紓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突然便“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幹涸的眼淚如決堤的洪水,“都是錦琴不好,隻顧著那個浪蕩子,沒有守在小姐身邊。”雖然從沒有人責怪錦琴,可是錦琴已經於心中自責了不下萬遍。